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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从最後见她的人查起。下午见。”
对方说完干脆利索地挂了电话。
“最後见她的人……”
那张担心得直掉眼泪的脸,浮现在陈迪眼前。
*
早上六点,北方的天还没有大亮。
长途汽车停在了满是尘土的路边车站,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并不是正规建设的长途上下车的客运站,只是长期以来都在这里上下车,变成了默认的车站而已。
好在没有下雪,不然这地上就没法落脚了。
车门打开,一个老人扶着车门走了下来。坐了一晚上的车,看得出她已经疲惫不堪。徐容玉不常坐这麽久的车,这种非正规的客运汽车总有股很浓的汽油味,车上的人大多没什麽钱,只能坐这种比正规客车便宜的黑客车。
三百块钱一个人,可以带一个不占座的小孩,但超过一米二会说话能走动的,就得多给一百八十块钱。
车上坐得满满当当,中途不停车,车上充满了各种气味,有小孩拉肚子的,还有跟她一样晕车吐了一滩的,更有脱了鞋的民工,脚臭熏得人头又痛又晕。
好不容易忍到站,徐容玉赶紧下了车。好在她没有行李,光一个人,不用开下面行李舱的门,不用司机多等。
这就算没给人家添麻烦,司机看她年纪大了身边又没人搭把手照顾着,开了门还多说了句:“慢点啊大娘。”
但徐容玉没听见,也就没理他。
脚刚沾地,身後车就开走了。刮过的风带起地上的灰,扑了她满头满脸。粗糙发黄又布满皱纹的脸就更难看了。
这地方很显然已经远离城市,马路上光秃秃的连防撞围栏也没有,远远地看见一处加油站,加油站里有超市,但对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的徐容玉来说,实在太远了。
看了看,比加油站离得近点的就只剩一家网吧和理发店。理发店还没开门,经过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徐容玉嫌弃的撇撇嘴,知道那不是什麽正经地方。
说是理发店,隔着窗户都能看见里面一张大床,窗户边挂着奶罩和内裤,那内裤比小孩的还小能遮住什麽,这麽大喇喇的晾着生怕别人看不见。
她朝着门外粘着的赤裸女郎的画啐了一口,趁着两边没车,过了马路。
马路对面是还没拆完的平房,网吧是其中门脸最大的一家,说是网吧,其实也不完全是。门口有公共电话,还能买彩票,隔壁通着招待所,再往里才是上网的地方。每台机子上都插着上网卡,上网卡得自己买,买了就用,当日不用完隔日就作废。
所有才有那麽多人死耗在里面。上个几天几夜,是网卡也卖出去了丶盒饭烟酒也卖出去了,上完网出来去理发店的丶去招待所的都有,来来回回就把钱花销干净了。这些地方来者不拒,但网管看见推门进来的是个老太太的时候,还是皱了眉头。
网管四十岁上下,头发油腻得不知道多久没洗了,他叼着烟,冲徐容玉摆摆手:“哎哎,别进来了诶,我们这儿纸壳空瓶都不给,上别家要去。”
徐容玉本来是想进来买瓶水,但看见一瓶矿泉水要卖六块时,她就买不下手了。
“年轻人,”她扯着嘴角笑了笑,“我想喝点水。”
“六块一瓶。”网管指了指冰柜,“冰的不冰的都有。”
但徐容玉说:“那麽大一瓶我喝不了,喝个一小杯就行。”
这话一说完就见那男的变了脸色,他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又狠狠踩了一脚,紧接着就从柜台後面出来,“跟这儿讨白食儿来了啊?出去出去,我这是做生意的地方,你上养老院要去!”
说着还推了徐容玉一把。
徐容玉被他推得一趔趄,一屁股跌坐在门口。网管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这老太太这麽不禁碰,坐在地上挡着门愣是不起来。
“干什麽干什麽,碰瓷儿是吧?”网管去拉她,徐容玉挣着不起来,嘴里还又要报警又要上医院。
见过因为钱碰瓷的,没见过就为了喝口水还碰瓷的。这不是自家的店,他也就是个打工的,网管啧了一声,吼她:“给你倒行不行!你赶紧起来别耽误我们生意。快点!”
徐容玉没花一分钱喝到了水,网管还搬了个凳子让她坐,“喝完赶紧走啊。”
这时候门拉开,进来三个扛着货的男人,看见柜台里坐了个老太太,先是一怔,而不屑地转过去朝里面喊了声:“汽水儿放哪?!”
“来了来了!”网管从里面出来,“最里边的冰柜旁边放四箱,後边儿仓库两箱。”
说着他就走过来找库存单子,地方本来就窄,还坐了一老太太,怎麽都不顺手,网管不耐烦:“喝完了没啊,这老太太真磨叽,喝完赶紧出去吧?指着我这儿养老呐?真是。”
他正拉开抽屉找笔,此时一股浓烈的香水味靠近,“拿包软中。”
说话的是个女声,网管下意识擡起头来。白白的脖颈和鼓鼓的胸脯引入眼帘。
“啊,好嘞,75。”
徐容玉被那香水味熏得直皱鼻子,看了眼面前的女孩,又是嫌弃的撇撇嘴,就像刚才经过理发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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