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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牧枭从学校退学后,也并非无所事事,而是很快投入到了车队的日常训练中。
白日里我去上课,他就去训练,有时候比我还要晚回家。
也是通过商牧枭的解说我才了解到,专业的摩托车队原来也会有“青训营”。年少的孩子们从小接受青训营的训练,日思夜想就是怎样取得更好的成绩,怎样刷出最快的圈速,而最终能顺利成为车队正式签约队员的,只是凤毛麟角。
他没有参加过青训营,直接由车队经理看中邀请入队,算是空降,队内其他人没有微词是不可能的,因而他也需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维持更好的状态,用实力服众。
“这是拥有梦想的人。”商牧枭拿起茶几上的一包刚开的抽式纸巾,晃了晃它饱满的肚腹。
“这是能实现梦想的人。”他轻轻抽出最前头的那张纸巾,直观地演示了什么叫“千万人过独木桥”。
复合后,由于住得近,他几乎天天带着狗上门吃饭。吃完了会和我在沙发上坐一会儿,聊聊天,等时间足够晚了再起身回去。
盯着那包纸巾,我不由想到自己小时候的一些事。
“我也上过青训营,清湾大学的青训营。”
清湾大学每年夏天都会有面向广大中学生的夏令营,报名夏令营的学生需要预先选择感兴趣的学科,之后参加学校组织的活动和考察。结束时,该夏令营的前三将得到直接免去自主招生初试,直接进入复试考试的优待。当初我就是参加了哲学夏令营,被评为全优生,最后免初试和面试考上的清湾大学。
“为什么选哲学?”商牧枭耐心听我说完,问道。
电视里播放着不知名的综艺,声音调得很轻,充当着类似背景音的作用。
五月的气温正正好好,不冷也不热,很适合在睡前喝一点度数不高,清新爽口的半甜白。
我举起酒杯,浅浅抿了口带着李子与青苹果气息的酒液,回忆了阵,解释道:“因为……哲学夏令营的报名费最便宜。”
商牧枭原本拿着纸巾正在逗狗,闻言脸上一愣,被蛋黄抓准时机扑上,一口咬住纸巾,甩着头撕得粉碎。完了高兴地看着商牧枭,嘴里发出兴奋地“哈哈”声,似乎在说:“还有没有?我还要玩!”
商牧枭撸了把它的狗头,将它两只耳朵都往后撸,露出圆润饱满的脑袋,随后又抽了张纸巾盖在它头上。小狗的尾巴立时跟旋风似的甩动起来,追逐着纸巾在沙发上不停转圈圈。
“我小时候也参加过夏令营,不过是马术夏令营。那时我姐希望我能通过夏令营交到更多朋友,可我不仅没交到朋友,还成了夏令营最讨人厌的孩子。”商牧枭不再管蛋黄,歪斜着身体靠到我肩上,注视前方电视画面缓缓道,“我觉得他们幼稚可笑,他们觉得我喜怒无常,谁也看不上谁。那个夏令营我只去了一次就再也没去过,之后的马术……都是由我姐亲自教我的。”
那必定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我反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没关系,就算不上夏令营,你的马术也很厉害。”
“我就知道你觉得我厉害,那天你一直看着我呢。”他笑起来,过了会儿,声音逐渐转低,“要是一直学下去,说不定我真的会很厉害。可惜……我最喜欢的那匹马死了。后来我就迷上了摩托车,比马跑的更快,更刺激,还不会死。”
关于那匹马的死,他没有说太多。要不是之前马场的李老师有提及,我很难从他简短的一句话里得知那是个多么令人伤心的故事。它甚至直接改变了他的喜好。
商牧枭看着做事全凭自己高兴,时常让人恨得牙痒,任性起来像个被宠坏的大少爷,但其实久了就会发现,他只是用强硬的外表来伪装自己爱撒娇又敏感的本质罢了。
常说“三岁看老”,幼年期的性格养成对长大后的人生至关重要。有良好稳固的基础,才能在上头盖起通往幸福的摩天大楼。若基础太差,又无法引起足够的重视及时加固,楼就算盖起来了,只要有一点差错,最后也难逃轰然倒塌的命运。
所以才会说,不幸的童年,需要用一生来治愈。
商牧枭小时候太缺爱,身边唯有一个商芸柔,他就只紧紧抓着对方,眼里也只有对方,看不到别人,也不需要别人。抓住商芸柔这个明确的、“爱”的来源,对他老说才是最急迫最主要的,因此就算其他人向他释放出善意或者爱慕,他也接触不良,不会想要照单全收。
该说我和他会在一起,也是一种天时地利吗?若不是商芸柔和杨海阳恋爱,让他失去了仅有的“专一”对象,使他迫切想要寻找填补空位的宝石,我或许就和尹诺一样,哪怕产生交集,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不起眼的玻璃。
这样一来,尹诺的不甘就很好理解了。在他看来或许只是自己闪了个神,没有洞悉到商牧枭的情感需要,结果就让我“趁虚而入”,错过了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想想都要吐血。
但世间万事便是如此,运气看不到摸不着,却占了极大比例。他运气不佳,一件事上坚持这么久,却没有好的结局。我和商牧枭运气不错,所以才能在经历那么多坎坷后,像现在这样,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只希望今后的人生不要再有大风浪,平平安安就好。
然而,大风浪没有,完全的风平浪静却也不太可能。
这天下班途中,我接到了卢玥的电话——卢爸爸去世了。
在看到来电人是她时,我便有了心理准备,也不算太意外,但挂断电话后仍然将车靠到路边,平复了许久。
回到家,商牧枭已经带着狗登门,正在打游戏。家里这些天他的东西又逐渐多起来,衣服裤子就不说了,前两天他还把自己的游戏机装了过来,说我这边投影布大,玩起来比较爽。
我与他进门时打了招呼,随后便进一头钻进厨房做饭去了。
电饭煲里已经煮好了米饭——这也是商牧枭唯一会做的,只要再做两个菜就好。
“你怎么了?”切着丝瓜,身后忽然响起商牧枭的声音。
我停下刀,不解地回头,他靠在厨房门口,拧眉看着我,见我不说话,快步往我这边走来。
“谁惹你生气了?”他伸出一只手捧住我的脸,自己观察着我的表情问。
他有时候真的是很敏锐,不光是看人方面,察言观色也是一绝。
不知怎么,本该已经平静下来的情绪在他这样问出口后,再也压抑不住。
松开刀,我一下子紧紧抱住他,面孔侧在他的肩上,闭上眼道:“我室友的父亲,去世了。”
他闻言身体一震,长久地没再出声,只是任我抱着。
“这几天你不在,我也会看你的书。”他抬起手,轻轻按在我的背上,安抚人的姿势有种说不出的笨拙,“看到叔本华说,在面对无法挽回的事时,我们都应该尽人事,听天命,告诉自己……所有发生的事都是必然发生的,不可避免。”
这是典型的命运论。
“你竟然会对哲学感兴趣?”我靠在他身上,依偎着他,心情不能说完全恢复,但也得到了不少抚慰。
“因为想更了解你的世界。”他说着,更紧地抱住我。
我们在厨房抱了许久,确定我情绪稳定下来后,商牧枭才将我松开。
最后他没让我继续做饭,而是直接叫了平时常吃的外卖。晚上更是以怕我胡思乱想为由,和蛋黄一道留下来过夜,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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