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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贸宪伦喜欢干预别人的人格发展,因为活得久,他很清楚怎么规训一个人,这地方我也得替他说句话,羂索并不会向人灌输什么歪门邪道,相反,他只是引导你怎么才能做一个好人,甚至这个过程他都不会直接输出他的想法,都是靠你自己去展开。”
“所以……?”
“所以你会认为这些想法都是你的。”夏油杰这时候叙述起来像是第三者口吻:“我当时找不到说咒灵这些事的对象,想得多睡不着觉,每天冰美式透支第二天精力,涮锅水喝了一杯又一杯,他是唯一一个能告诉我这些东西是什么的人。”
“他让你有了什么想法?”虎杖悠仁沉默了一阵,还是开口了。
“也不能怪他吧,他只是引导而已,保护弱小什么,普通人都是弱小的人,身为强者自然要保护弱者之类的。”夏油杰半开玩笑地说:“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就很单纯地给群体贴上标签,一厢情愿地认为世界的确会这样运转。”
这没什么,虎杖悠仁小声说。
十几年前——按照夏油杰的说法,那时候他可能也就是初高中的年龄,生长痛,发育期,所有人都是在那个时间段磕磕碰碰地认识外界,这时候有点偏激念头毫不过分,更何况夏油杰的想法一点都不偏激。
多正常。
但这种正常被夏油杰对过去提及的只言片语,又衬得毛骨悚然起来,那这个人是怎么变成后面他自己承认的那样?虎杖悠仁想着想着就又是一股寒意。
“之后我经历了两个任务,头一个让我怀疑自己的能力,第二个让我怀疑自己的认知。”夏油杰把天海理子的故事挑着重点讲了讲,很随便地说:“那女孩当着我的面被打穿了脑袋,脸上还有很漂亮的笑,我当时关系很好的朋友也被捅了一刀,那会我真以为他俩都死了,这时候很容易去想,如果我再强大一点,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些事了?”“所以?”
“碍于我的术式性质,变强其实挺难。”
夏油杰随意摊开手,头发松松地垂着:“我一开始没有咒灵,想要自保就得锻炼体术,想扩充咒灵就得亲自去祓除咒灵,很累,这术式又特别稀有,好像也用不着别人指导什么,只要不停去找有咒灵的地方就行了,吸收、祓除、吸收、祓除、再吸收,那些咒灵玉得咽下去——咒灵的味道有那么一丁点奇怪。”
十年过去,夏油杰再讲起这事已经没什么波动,可虎杖悠仁却能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挣扎又痛苦的年轻人,越是想要变强,就越要接触更多负面情绪凝结的怪物,就越要咽下咒灵。
好艰难。
光是听着都觉得好艰难。
于是他不禁想,要是他早生十年认识当时的夏油杰就好了,然而早生十年他看不见咒灵,也没用,电视机闪着的光将这人锋利的眉眼变得很柔和。
“你瞎想什么?早过去了。”夏油杰突然开口,声调很轻。
他温温沉沉的嗓音被雨声衬得特别温柔,夏天是真要要到了,虎杖悠仁无精打采地坐着:“所以你那会干什么都是一个人?”
“当然不。”夏油杰笑了,他揉动自己因为坐太久变得很僵的脖子:“硝子一直吵着要我去做心理咨询来着,我告诉她太忙没空,她就去找了另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就直接来找我,问我怎么了,为什么瘦得这样厉害。”
虎杖悠仁:“你怎么说的?”
“我想想……”夏油杰眨了眨眼睛,字句里有笑意透出来:“凉面吃多了。”
“……”虎杖悠仁猛地握住拳头。
这人。
夏油杰是真的被17岁时自己的借口幽默到了,泛着雨水潮味的空气包裹在周围,和十年前没有区别,就好像他一侧脸,还能看见五条悟在那赖着不走,当时他虽然对自己只字不提,五条悟可能还是察觉有什么地方有点微妙的不对。
但那会他们已经变陌生了。
在他接到第二个任务之前,有天五条悟拎着新出的漫画来找他,找他那会他正好在补觉,那段日子连安稳入睡都是奢望,但那天他其实做了个很难形容的梦。
背景没什么可值得一提,到处都是咒灵,扭曲着快要把他吃了,梦中的夏油杰依旧趴在马桶边上吐得撕心裂肺,吐到没东西可吐,再爬起来刷牙。
就这时候,他的肩膀突然被人勾住了,五条悟体温从布料间透过来,那张漂亮的脸因为太熟悉,夏油杰闭着眼睛都能勾勒出来,五条悟整个人站在那里,仿佛一盏银色的月亮,而他自己就是想去将月亮私有、又满身欲念的凡人。
他朝月亮伸出手,蒙住了那双让他于心有愧的眼睛,雪白冗密的睫毛触在掌心眨动了两下,很痒,下一刻却有人在使劲晃他。
一睁眼,五条悟弯着腰,蓝眼珠灯下透亮,凑得很近去观察他,神情无辜:“你最近怎么了?”
这问句简直是声惊雷。
夏油杰差点以为他那些隐秘的心思被这人经天纬地的六眼全部看透,回应得近乎狼狈——凉面吃多了,五条悟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夏油杰那会特别清楚地明白,他其实是有点想拉五条悟一起下水,而且他也很清楚地明白,他真的可以左右五条悟的选择。
但那些隐秘的心思,后来还是被好好藏了起来。
他怎么敢。
又怎么舍得。
虎杖悠仁突然听见这人发出了动静,便疑惑地望过去,看见夏油杰把咒灵玉放到一边去,掰了瓣橘子,他伸手时手腕上还挂着一个玉珠串成手串,松松地绕了两圈,尾部打着个穗,又见夏油杰眉尾眼梢流露出些懊恼,就问他:“怎么了?”
“之前脑子进水,重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夏油杰仰头捏着鼻梁叹气:“早知道迟早还是没做人,我当初就该——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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