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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先离开这,”顾渊峙轻声道,“到没人的地方再说。”
他们两人站在这里不过一会儿,已经又不少素月宗的弟子朝他们看过来了,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穿着素月宗的宗服,不时就有人朝他们投来疑惑的目光。谢仞遥收回了视线,不再去看天空中血红的山河风云榜:“好,我们走。”
两人站的地方是一处不知通向何处的山道,谢仞遥和顾渊峙顺着山道往前走去,只见眼前层山叠叠,苍翠中屋舍俨然,分明是一派大宗门的气象。除了所见之人脸上都是焦急之色外。
他们走了没有多少会儿,就又被拦下来。拦住他们的人似是有职傍身,并不像方才那位师姐和善。
他面上没有一丝笑容,厉声道:“宗袍不穿,还左顾右盼,你们哪个峰的?”
谢仞遥很听话地停了下来,他将手中的玉牌递上去,没有直接回答,绕着道地说:“是要去冰镜峰。”那人接过玉牌一看,脸色竟然缓和了下来,他扫视了谢仞遥和顾渊峙两眼:“没穿宗袍,是外门的弟子?”
谢仞遥点点头,笑着嗯了一声。“没来过内门吧?”那人将玉牌还给谢仞遥,“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换身宗服,毕竟明日就要上峰了。”谢仞遥和顾渊峙对视一眼,决定跟着这人走,他们跟在这人身后,过了片刻后,听他突然问道:“谁给你们的玉牌?”谢仞遥袖中的手指蜷了蜷,老实答道:“是吴师姐,她刚刚去玄度峰了。”
没曾想他这话说完,前面带路的人就沉默下去了,一直到他带着两人到了一处院子前,才重新开口:“今晚你们就住这,现在快子时了,明早辰时你们就要到冰镜峰。”“你们不是刚来内门?拿上这个,渡给它点灵力,它会给你们带路,”他递给了谢仞遥一个巴掌大小的竹编木偶,“千万不可迟到,可记好了?”
谢仞遥自然是什么都点头的,道:“我们会的,谢谢师兄。”那人最后深深看了他们一眼,便离开了。
等他走远后,谢仞遥和顾渊峙进了院子。这院子僻静,里面有四五间房,皆漆黑一片。谢仞遥和顾渊峙随手挑了一间,进去后发现这不过是最普通规格的弟子舍,无非是衣柜里多了几件干净的素月宗宗袍。谢仞遥随手挑了一件,这里都是幻境,东西随时都可以消失,他不敢真换,只拿了外袍罩在衣裳外:“那个师兄说要辰时去,我们早些去,卯时左右到吧,好弄清楚些情况。”屋里暗沉得很,顾渊峙点上烛火,便坐在椅子中,看着谢仞遥换衣裳。这身宗袍似乎大了些,被谢仞遥罩在身上却不显得臃肿,这么一遮,反而更勾得他腰身纤细。顾渊峙灯下看着,谢仞遥边与他说话,边抬手系颈边的扣子,他微微仰起下巴,露出莹莹一截的白,昏黄烛火下瞧去,腻得仿若上手一揉就会化。顾渊峙明知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但他此时看着谢仞遥,想的却全是不能说的东西。想碰到过的,也想那些还不敢碰的。
谢仞遥许久没听到顾渊峙回答,侧过头去看他:“怎么了?”“没什么,”顾渊峙的目光很深,“就是口渴。”“幻境里的水还是别喝了,我这有水,”谢仞遥穿好了外袍,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壶水,走近递给顾渊峙,“你喝这个。”
见顾渊峙接过去水,谢仞遥又从储物戒里拿出来自己的落琼宗弟子牌,只见弟子牌上的右上角,有两朵微弱的杏花闪着光。这就代表卫松云和游朝岫在不远处,确定这个消息后,谢仞遥松了一口气,他对顾渊峙道:“我给他们传个灵鹤,让他们在冰镜峰和我们会和。”
至于沉沤珠他们,谢仞遥与他们相识并不久,并无可以联系的法子,便显得无能为力了,只能希望明日可以碰上。
他这话刚说完,手腕就被捉住了,下一瞬,整个人就跌坐在了顾渊峙腿上。
顾渊峙一只胳膊环着他的腰,下巴枕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去够他手中的弟子玉牌。玉牌上雕着杏花暗纹,上面刻着谢仞遥三个字,瞧上去干干净净的。他这把戏这三日耍得太多,谢仞遥早已习惯,自己的弟子玉牌被他抢走了,他也不恼,只转过身去,将顾渊峙的大氅带子解开。“现在不用穿了,看着怪奇怪的,”当时他们在飞雪中,谢仞遥怕顾渊峙刚好的伤口又冻伤了,才让他穿上这个。此时素月宗天暖,自然也就用不上了,“你放回储物戒里吧。”顾渊峙拢着他,他师兄罩着素月宗宗袍,被他拉到了腿上也不反抗,像是被他掬着的一汪月光。这是只有他有的殊荣。
摩挲着谢仞遥的弟子玉牌,顾渊峙面上摆出谢仞遥最不设防的乖巧模样,道:“师兄能凭这个找到卫松云和游朝岫,那我呢?”谢仞遥听闻这话,真想了想:“等出了秘境,你跟着我回一趟落琼宗,我请师尊也给你准备一个,顺道将你的名字也落在落琼宗…就记在师尊峰上。”顾渊峙伸手,将他鬓边的碎发拢好,手就顺道滑在了谢仞遥后颈上,不动声色地揉了一把:“这个卫松云和游朝岫都有,师兄找回宗主令后,醒来的落琼宗弟子也都有。他们都有的,我不想要。”谢仞遥:“……”
他伸手捏着顾渊峙脸颊,将他一张剑眉星目的脸在自己手里捏变形了,有些无奈,但还是好声问道:“那你要什么?”顾渊峙任他捏着,低低地笑了。他伸出手腕,轻声道:“师兄,你在这刻个名字吧。”谢仞遥被这话说得怔了怔,随即放开了顾渊峙的脸,正色道:“不行,这话以后也不要随便说。”五大陆只有奴隶身上才会刻字,谢仞遥还记得他肩颈上的奴字,和顾奴这个名字一起,是顾渊峙不愿让别人见到的伤疤。
“师兄和别人不一样,”顾渊峙见他生气,突然觉得很高兴。恍若刚燃起的火星子碰着点风,一下子就能燎了原,他道,“我觉得遥字就很好,师兄就刻在我手腕上,他人见到,就知道我是你的人了。”谢仞遥伸手,拍了一下他脑袋:“闲着没事干就去把衣裳换了。”“可是师兄,”顾渊峙盯着他看,“你耳朵红了。”谢仞遥伸手捂住耳朵,严肃道:“胡说。”
一直等顾渊峙换好衣裳,谢仞遥才愿意看他。他将落琼宗的灵鹤从窗户口放出去,见灵鹤晃悠悠地飞远后,又抬头看了一眼血红的山河风云榜,谢仞遥回身去看顾渊峙:“走吧,我们早些去。”他这话刚说完,顾渊峙就俯身,亲上了他的唇。
窗口还大开着,谢仞遥下意识地就要往后躲,却被顾渊峙扣着后颈长驱直入。他在这方面向来毫无招架之力,到最后所幸破罐子破摔,顾渊峙比他高许多,谢仞遥就仰起头,伸手搂住了他肩膀。
许久后顾渊峙松开他,他盯着谢仞遥湿红的唇,伸手揉了揉他耳朵,眼中都是笑意:“这回是真红了罢。”“哦,”谢仞遥眸中都是水盈盈的,显得他整个人像晨曦被吹皱的薄雾,又轻又柔。他贴近顾渊峙,红润的唇若即若离地碰上他耳朵,带出点薄雾潮湿微凉的水汽,轻声道,“可是你硬了。”
施施然从顾渊峙怀里离开,谢仞遥转身去推门:“别发呆了,走了。”
出了门后,给掌心中的竹编木偶送了点灵力,就见小人倏地一下从谢仞遥手中蹦了下去。它摇摇晃晃地站好后,颇为欢快地朝远方蹦去。
它人小却走得很快,谢仞遥和顾渊峙跟在他身后,不过片刻,就出了僻静之地,眼前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此时刚过寅时,正是夜深的时候,可放眼望去,却像白日那样到处都是人。
谢仞遥和顾渊峙穿了素月宗的宗服,这回再没有再遭到盘问,跟着木偶小人走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身前头的木偶突然停下,下一个呼吸后,整个木偶就碎成了几截。而它面前,正是一处上山的道。
有着方才的经验,谢仞遥和顾渊峙体现拿出玉牌,顺着这山道而上,果真没走几步就遇见了一人。两人将玉牌给他看过后,这人带着他们往上走去:“你们两个是最后两个,等会儿排最末尾,等前头的人都没了就上,可记好了?”谢仞遥和顾渊峙来到这处秘境到此时,被问得最多的话就是可记好了。谢仞遥低垂着头,做出老实的样子,捕捉了他话中的意思,先应了声后又问道:“前头的人都没了是什么意思?”“这你都不懂,还来这里干什么?”领路的人惊讶道,“没了的意思就是都死了的意思。我们排在玄度峰后头,玄度峰的人刚死完,现在该我们了,我们死完后,还有后面的人填上,总会把大阵给完成的。”他约莫是对死亡习以为常了,脸上除了最开始的一瞬讶然外,后头便只剩下了麻木。
他说死说的波澜不惊,可谢仞遥却听得心惊。
他听到了大阵,刚要再细问,却兀的想到不久前给他们这个玉牌的吴师姐。
和谢仞遥两人告别的时候,她笑着说她要去玄度峰。如今玄度峰的人却已死完了。
虽说眼前都是幻境,所有的一切都是已然发生的现实,但谢仞遥的思维还是有一瞬的怔愣。
直到领路的人道:“到了,你们在这排着吧,我去接后面的人来。”天上的山河风云榜一直都在,漫漫的血光遮蔽了月光,撒下来也照得人清楚。谢仞遥看过去,就见前头的空地上已经零零散散地占了小几百人。
而吸引他目光的,是空地最里面的一座高台。
高台上摆着一个玉座,上面坐着一个女人。她穿着繁复的华服,被窃窃私语的人群围着,显得异常安静。她长着和唐清如一模一样的脸,却和唐清如周身温和的气质截然不同,只坐在那里,都锋利的像一把出鞘的剑。见她第一眼,谢仞遥就确定了她是周祈溪。
而周祈溪身旁,站着一个小女孩,十来岁的模样,谢仞遥也无比熟悉,正是唐豆子。目光掠过两人,谢仞遥去看站在她身后的四位侍女,却在瞧见了一位后怔了怔。那侍女也瞧见了他,亦是愣了一瞬,紧接着回过了神,她对谢仞遥眨了眨眼,就移开了目光。谢仞遥心中顿时有了数,他凑近顾渊峙,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周祈溪后面那个,是沉沤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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