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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夏槐序要给一个很重要的病人问诊,下午还安排了手术,很早就去了医院,骨科的宋主任带路,夏槐序和他一起,领着一群医生和学生去查房。
“徐部长的儿子前几天出车祸了,左臂骨折情况挺严重的,我们只做了保守治疗,没敢动手术。”
查完房只剩宋主任和夏槐序两个人,一起去楼上的单人病房,“徐部长说您跟他认识,想等您来看看。”
“嗯,见过一次。”
夏槐序跟他一起走出电梯,这层往上都是一层一间的病房,非常安静,走廊里站着几个穿西装的人,门口也有人守着,看见医生过来进去了,大概是说了一声,病房门被打开,徐部长过来跟夏槐序握了下手,简单寒暄了几句,夏槐序走到病床上看了看徐部长儿子的伤口。
病床上有他的名字,看片子的时候夏槐序顺便扫了一眼,徐青野,挺好听的一个名字,人很年轻,模样长得有些张扬,和乔维桑似的,他听过这个名字,乔心远就是在他公司承包的工地受的伤,不过没见过,听段明逾他们说是个少爷。
“桡骨有点移位,”夏槐序说,“手腕的骨头可以自己长好,这里不行,最好内搭支架,二次手术。开放性骨折比较严重,可能需要内置钢板,或者髓内钉固定住,长好了取出来就行,这样恢复得更快,也不容易感染。”
“得尽快做,是个小手术不用紧张。”
夏槐序习惯性安抚病人,他觉得徐青野不像会紧张的人,说话和态度都很稳重,也没有少爷样儿,不知道怎么出的车祸伤成这样,夏槐序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习惯,什么也没问,交代好手术事项就走了。
徐部长跟他说着话一起转身出去,背对着病床,夏槐序转身时顺便把口罩从口袋里拿出来,偏头低眼的时候目光扫过病床,看到徐青野抬手握住一直沉默站在床头的那个男人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很快放开了,夏槐序动作没停地戴上口罩,也没多看,出去了。
回到办公室安排好手术,半个小时后夏槐序要去开个会,下午他主刀的手术有现场观摩的医生,需要安排好,还要再去看一下患者的状况。
桌子上还放着早上没来得及吃的早饭,夏槐序边看病例边把里面的烧卖用纸袋垫着吃了一个,没什么胃口,看了会儿病例就放下了,拿出手机看了眼,没有除工作以外的新消息。
他早上起床的时候问路银塘今天要不要回爸妈家,今天下午车修好了,可以给开小区门口,如果他在家就出去把车开进车库,不在就改天再开回去。
路银塘没回,不知道是不是还没醒,夏槐序想看看家里的监控,还没打开外面就有人敲门进来,急诊有个在工地高脚架上摔下来的工人,初步诊断是脊柱摔断了,情况很不好,请他下去看看。
夏槐序马上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戴上口罩快不小跑着出去了,脊椎断裂是非常严重的情况,也很紧急,要第一时间做出正确诊断然后安排手术方案。
下午的手术往后推了两个小时,夏槐序和本院另一位主刀医生在手术室待了五个多小时,没有挪动过地方,手术结束后腿站僵硬了,缓了很久才能走路。
夏槐序出去洗干净手,匆忙吃了几口盒饭休息了半小时,马上又是观摩手术,他揉了揉太阳穴,再进手术室又是毫无疲惫状态的主刀医生,专注,手稳,心更稳。
再忙完已经是下午了,看时间路银塘早该醒了,夏槐序换下脏衣服回办公室休息,手机上还是没有消息,他喝了杯水,打了电话过去。
没人接,夏槐序盯着面前玻璃杯上的一滴水珠,放在耳边的手机自动挂断后他才挪开目光,没有再打一遍,而是打开了家里的监控,看路银塘在哪。
“我在家。”路银塘举着手机低声说。
这是夏槐序下午给他打的第二个电话,他忍不住不接了,一天没回消息足够让人担心,他不是不想理夏槐序,他是不知道说什么。
对面安静了几秒,夏槐序沉静的声音传过来,问他:“谁的家。”
一针见血的询问,夏槐序轻而易举就能捏住路银塘最受不了的地方,路银塘笼统地回答在家想要糊弄过去,偏偏夏槐序这次没惯着他,一句谁的家把路银塘默默划分的界限一下挑明了。
“我的家,我自己的房子。”
路银塘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了,这次夏槐序很久都没再出声,只能听到很轻的喘气声,他觉得夏槐序大概是在生气,可能在忍着,他一直这样能忍路银塘的莫名其妙,好像对他来说这都不算什么。
但路银塘自己忍不了,他忍不了自己对夏槐序有秘密又不想说,忍不了自己在夏槐序面前崩溃犯病,忍不了夏槐序为了他也变得不管不顾,所以他搬出来,趁夏槐序不在家无法解决矛盾的时候,搬得干脆利落。
路银塘闭上眼,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想冷静几天,在你那里我静不下心,总是想起你。”
“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夏槐序轻声问他,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这是很大的事情。”
路银塘还是闭着眼,小声说:“我不想看你伤心,也不想……你又为了我做什么。”
“你这样让我更伤心,你说你不走是在骗我呢,早就打算搬出去了,对吗。”夏槐序的声音很沉,能听出来他在叹气,也确实很伤心。
这句话说出来让路银塘睁开了眼,他没话说了,心里酸得发胀,沉甸甸的,难受,他抬手挠了下脖子,大概是起疹子了,他没有看,机械性地抓挠着那一处地方。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发痒的那里都被路银塘自己抓得麻木了,夏槐序又开口了,他没生气,也没有不高兴,语气和平时一样很温柔地问了句:“路银塘,你想和我分开吗?”
“我没有。”路银塘手上的动作停下,几乎是抢着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我没有想过,我只是想一个人待几天,自己好好想想,我怎么可能想……”
“那想完了的结果会是什么,是不想影响我的生活所以要跟我分手,还是觉得自己生病的样子太难看再也不想让我看到,或者是觉得我早点儿认识真实的你就不会喜欢你了。”
夏槐序的语速很平缓,像在摆出有理有据的证据,把这几天两人一直回避的问题全都拿到明面上来了,“我是不是说过,你只要站在那里别跑,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我能找到你,一百步不算什么,但你后退的那一步比一万步还要多。”
气氛僵持在了这里,路银塘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听得出夏槐序急了,也怕了,他这件事做得不好,他自己承认,所以无话可说。
过了会儿,他听见夏槐序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说:“对不起,我刚才话说得太冲了。”
“路路,”夏槐序这样叫了路银塘一声,语气已经恢复自然,变得更温和,“是不是我让你没有感受到安全感,我还可以做得更好,你不要让那些事情和想法困住自己,等我回去,好不好。”
这话简直是往路银塘心里最软的地方插了一刀,他听不了夏槐序用这种请求的语气哄他,直接把电话挂了,攥在手里几秒后他用力把手机摔了出去,扔在地上,屏幕碎了,刚响起来的来电铃声戛然而止。
一切安静了,夏槐序不用继续打过来为他的事分心,就像当年他装作病好了继续回学校上课不让爸妈担心一样,这样钻牛角尖的思维时不时就会控制他一次,他知道这样不对,但又走不出来,只能逃避。
手机扔在地上没管,路银塘吃了两颗安眠药回卧室躺下了。
这一觉睡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原因,路银塘觉得自己一直在做梦,醒了又想不起梦到了什么,闭着眼脑子和耳朵里都嗡嗡作响,过了会儿他才听见好像有人开门,他马上睁开眼,第一反应是夏槐序回来了,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可能,医生的工作很难脱身,他回不来。
正想着,卧室的门开了,是老路和徐女士,看见他躺在床上就哎了一声,过来叫他。
“我看看还烧不烧,槐序出差了你生病不知道回家呀,自己挺着多难受。”老路过来摸他的额头,又看了看他的脸色,很难看。
徐女士拉开窗帘,坐到床边来,很担心地看着路银塘,“还是槐序心细,给我打电话让我们来看看你,说怕你不吃药不吃饭。”
路银塘没吭声,他自己明白过来夏槐序怎么跟爸妈说的了,没反驳,点了点头,“已经好了,本来就不严重,他小题大做。”
“嗓子都哑成这样了还不严重。”徐女士拍了他一巴掌,“跟我们回家吧,反正你也是自己待着。”
他在这里也静不下心,回家转移下注意力也不是坏事,而且他确实挺久没回了,没拒绝徐女士,起来收拾了几件衣服回去了。
出门前路银塘下意识摸了摸手机才想起来手机还在客厅地上躺着,他过去捡起来看了看,钢化膜都碎了,揭下来发现屏幕也裂了几道,但是重新开机后打开还是能用,他擦了擦上面的灰,打开粗略看了看,夏槐序给他打了两次电话,微信也发了几条消息,都是问他在做什么的,没别的。
路银塘下意识松了口气,给他回了个刚睡醒准备回家,把手机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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