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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槐序房间老夏经常给他打扫,说不准哪天忽然回来,最近刚降温已经给他换上厚一些的被褥了。
路银塘进去打量了一下,没什么好看的,夏槐序的房间跟他自己家一样,简单整洁,没什么装饰,他们一家人的照片都挂在客厅一进家门正对的墙上,夏槐序房间里只有书桌上放了几个相框,是卧室里唯一算得上有意思的东西了。
“这张照片我在段明逾手机里见过,他还不让我看呢赶紧划走了。”
路银塘拿起他们四个人的合照,一看就知道是在胡同口的树底下拍的,夏槐序大概刚下班,衬衣长裤,袖子整齐地挽起来,看着镜头微微笑着,数他还算正经,旁边三个人各有各的不正经。
“乔心远这么大了还跟他哥住啊。”路银塘用手指敲了敲相框,问夏槐序。
“说得真委婉。”夏槐序过去揽着他的肩,和他一起看,“赖上他哥了,能怎么办。”
路银塘犹豫了一下,才说:“乔维桑也真惯着他。”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别说谁,你是不知道你的好学生折腾起来多要命,我们都跟着遭罪。”
“我怎么不知道,快高考那阵儿我说他两句就嗷嗷哭,在我办公室哭半天不走,问他咋了也不说,人都以为我虐待学生呢,我差点被他吓死。”
“现在也爱嗷嗷哭,甭管他了。”夏槐序从他手里把相框拿走放回去,然后趴在他肩上不动了,“要睡会儿吗,昨天睡太晚了。”
“那你今晚让我早点睡。”路银塘低声嘟囔了一句,又打开书桌左边的抽屉看了看。
这下夏槐序忽然站直了,探过身把抽屉给推了回去,路银塘愣了一下,转头看他,没说话,伸手又拉开了,夏槐序又给关上了。
“还有我不能看的东西啊。”路银塘盯着夏槐序,又拉开了抽屉,“我就要看,让不让?”
路银塘耍赖的劲儿一上来夏槐序就没办法,犹豫了一下松开手,“让看。”
抽屉里只有一个挺厚的黑色牛皮本子,路银塘的手展开那么大,他拿在手里看了看,没打开,又扔回去了,转身往床边走,“睡会儿。”
夏槐序靠在桌边看着他,“不看了?”
“不想看,没意思,你的宝贝就自己留着吧。”
路银塘这话说得语气很酸,带着点儿气,其实让他看他也未必想看,那一看就是个日记本,他对别人小时候的秘密没兴趣,他就是气夏槐序不让他看,竟然还有他不能知道的事情,路银塘有点不高兴了,但他不会承认的。
“回来。”夏槐序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了回来,圈进怀里用本子碰了碰他的脸,“什么我的宝贝,谁是我的宝贝?”
“怕别人知道的是你的宝贝。”路银塘推开本子,倚着桌子不看他。
夏槐序贴在他耳边笑了一声,没解释,把本子打开了,递到路银塘眼前,路银塘还是好奇,没忍住看了一眼。
真是个日记本,但写得很潦草,一页就只有一句半句的话,不像夏槐序的风格,日期倒是写得很清楚,每一页都在变。
“我找找。”夏槐序低声说,手指在纸张间一页页翻着,翻了很多页后忽然停下,给路银塘看,“从这里开始。”
这一页中间夹着一朵很小的白花,时间太久,已经粘在纸上,花瓣边缘微微发黄,是一朵很小的槐花,路银塘看了眼日期,十几年前的一个八月末,他们高一开学那几天。
“你给小姑娘摘花的那棵树底下我捡到的,就留着了。”夏槐序指了指上面的日期,这一页只有一朵花和日期,没有写其他的字。
路银塘接过去往后翻了几页,都只有日期没有写字。
“没什么好写的,我就只写上日期,算是一天过完了,盖个章。”
夏槐序在背后抱着路银塘看着他往后翻,跟他解释,一直翻了十几页后他才又停下,这一页写了一句话:今天一起体测。
书法课在隔壁教室。
今天录到了。
放学在走廊碰到了。
期中考同考场。
早上开师生大会,心情很差。
转班了,运气很好。
这一句被划掉了,在下面又重新写了一个字:错。
后面一整本几乎都是这样的,三年一千多天,每天的日期都写上了,但写了字的只有十几页,每一句都没提路银塘的名字,但都和路银塘有关。
“这个,”路银塘指了指被划掉的那一页,“什么意思?”
“就是觉得自己这样想很过分的意思。”夏槐序接过本子看了看,放回桌子上了,垂眼看着路银塘,“你转到我班里我挺高兴的,就写了这句话,但很快我就不高兴了。”
“觉得自己挺自私的,你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我却为你转班高兴,很不应该。”夏槐序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抬手蹭了蹭路银塘的侧脸,“我也是当时才意识到,单方面的喜欢很容易犯这种错误,很难感同身受,会以自己的感受为第一,但在这种喜欢里,明明你才是最重要的。”
“那次以后我就很少关注你了,我很怕到后面我会越来越自私,用自己的想法去要求你,揣测你,这是很不对的。”
“不想让你看不是因为别的,我说了,承认这件事没什么不好意思,但是要我把这些都摊开给你看,我就会很不好意思了,毕竟我跟你一样,三十好几了。”
路银塘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把本子拿起来翻到那一页,从桌子上拿了支笔,“可我运气很好。”
他把那个“错”字挂掉,在下面重新写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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