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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戈里双手捂住嘴,让惊恐的声音从指缝间悄悄透出来。
“…………”
斯蒂文森不禁一手拍在额头上,仰天长叹这个表演欲旺盛的小丑魔术师,“这东西又不是什么中世纪流行的美容产品,你怎么就非要造出一个副人格才甘心……”
他自己都苦恼到要死,异能的效果更是加重了他的苦恼,让他没能完成学业,后续也无法正常与人交流、建立正常的社交关系。
结果这里还有个上赶着要双重人格的!
看看眼前这位费奥多尔阁下吧,他已经打算把自己象征[善]的主人格吞噬掉了!他就不怕他的副人格……算了,看他绑架玩这么熟练,分出来估计也是个[恶]人格。
“因为这样才能让我快要沸腾的思维冷却,”果戈里的声音骤然低沉下去,连眼神也凝作安静的寂然,“我才能得到真正的、完全的自由,就像我喜欢的飞鸟一样,不受重力的束缚,翱翔于天际……”
“……魏尔伦?”
被【重力】的关键词触发记忆,叶伊赫下意识吐出这个名字。
“嗯嗯?我亲爱的费奥多尔是在说那位[暗杀王]魏尔伦吗?”
——听过这个里世界大人物的果戈里话语一顿,语气再度转为轻快,“不是很能理解你为什么突然提起他呢——”
“他能操纵重力,就像你说的那样,完全不受重力束缚,想飞起来也是轻而易举,”叶伊赫有气无力的吐字,困得昏昏欲睡。
“但在我看来,他也没有像你说得这么自由。”
困囚于自己的非人身份,对存在的意义感到迷茫什么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悲欢。
“…………”
饶是跳脱如果戈里,此刻也忍不住纠正了下,“我这只是一种比喻……”
“哦,抱歉。”
强打精神的叶伊赫坐直了点,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您请说,这个自由具体是指?”
系统呼叫失败,也不知道它是去修bug了还是别的,只希望他能撑过这段时间——话说他要是直接昏迷的话,有没有可能把身体还回去?
“竟然是真的有切换人格……这些话我明明都对费奥多尔说过一遍了,”
果戈里踉跄后退一步,看上去格外伤心,“怎么会这样,在场只有我是正常人……”
叶伊赫:…………
不,虽然他还不了解前因后果,但总感觉这位老兄也不能算是正常人。
“这位…嗯,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费奥多尔的另一个人格?”
果戈里忽然又变得笑眯眯的,向他这边弯过腰来,一手撑起斗篷挡在身前,似模似样鞠了个躬。
“…………”叶伊赫怎么可能给他真名,“费奥多尔。”
反正他和费奥多尔同时只能出来一个,怎么就不能用同一个名字了。
“呼呼,还是费奥多尔吗,好吧……我亲爱的费佳,”——果戈里口中说着【好吧】,转眼又喊起了爱称来区分他们两个,“您认为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呢?”
这是一个太过哲学的终极话题,堪比【你是谁】、【你从哪里来】和【你到哪里去】,从古至今光是论自由的书都能垒出一座比萨斜塔,每个提出的论据都有更多的论点去反驳它,互相吵得不可开交。
当人们试图用定义去诠释某个非逻辑与符号化的主观概念时,那往往是无法完备的——即使给出了一个定义,但那个给出的定义本身又要被再次定义,无限回溯,直至发现总有一个定义的源头会被另一个定义堆叠,陷入彼此交错的怪圈。
就像果戈里认为【当我的本能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偏要与它反过来做】这件事是自由,那么就可以据此提出反驳【这种非要与本能对着干的意识,岂非也是束缚你的大脑的一种吗】,或者【难道不是想做什么就去做,才是真的自由】,接着又能开始探究【到底什么才是精神束缚】,然后再度提出新的疑问……
光是想做出像数学公式那般准确无误、没有任何空隙可挖的定义,就能让三千年的哲学家吵干了口水也没有个真正的结论。
这种放到哪里都能迅速引发口水战、且互相都无法说服对方的话题,唯一的用处是迅速筛出与自己三观一致的同道中人。
就果戈里现在问他的这个问题,让苏格拉底来正面回答也没用。
而叶伊赫决定用魔法打败魔法。
“你始终执着追逐自由这点,岂非也是一种不自由?”叶伊赫反问他,“抛弃追逐自由的执念,岂非才是真正的自由?”
别给他再叨咕什么自由不自由了,直接从脑子里删掉。
果戈里微微张大嘴巴,“…………”
好像,有点,没办法反驳。
果戈里整个都呆住了,好似石化般,连大脑都在疯狂运行到烧机。
沉默旁听完的斯蒂文森,抬手,慢慢鼓起了掌。
终于有英雄站了出来!
“何况,你还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在脑子里纠结这些,”
用手撑着下巴的叶伊赫叹口气,顺便借这个话题给自己的双重人格设定添上生动一笔,“而我,当我出现在这里与你们对话时,就已经是称得上是【自由】了。”
果戈里的异色瞳缓慢睁大,望着眼前这位半垂下眼的第二人格。望着他好似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圣子耶稣,如此安然且平静的接受了自身的命运——被囚禁在他人身体中的命运。
这才是真正被禁锢在黄金笼中的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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