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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记得当时的心情了,下着雨,打着伞,爷爷带着遗恨去世了,他站在颐和园里,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腿,这里也没有人等着他,他觉得天底间孤零零地只有他一个人了。
乌桃:“其实我听到那个老工人说,我心里会忍不住猜,不过也只是想想。”
叶蕴年握着她的手:“不过也没什麽,就算那时候我们遇到了,我们也没办法在一起,我想了那麽多年,许多事都已经想明白了,其实我们之间和他们没关系,从我妈妈找上你,你应该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从她把那块手表拿走,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可能了,你就已经不要我了。”
他抚着她的手腕,低声说:“我还沉浸在梦里,却不知道,她已经拿走了我送给你的礼物,所以当我抱着你的时候,你手腕是空的。”
乌桃反握住他的手,低声解释道:“蕴年,是我主动退给阿姨的,不是她硬要,那块手表很贵重,我妈不会让我留着,我也确实没法留着。”
叶蕴年:“我知道是你给的,但是她找了你,你给,她也收了,你那麽骄傲的人,怎麽可能不给她。他们就是欺负你,那是我自己攒钱买给你的,三十张工业券我一张一张和人换的,他们却把我对你的心意搦碎了踩在地上,他们连一块手表都不愿给你留着,我後来会不断地做梦,梦到你参加高考,手上没有表,没有办法看时间,我醒来後才想起,物是人非了,你的高考早就过去了。”
乌桃鼻子瞬间泛酸。
她别过脸去,努力咬着唇。
妈妈说,如果不可能了,就要退给人家,所以她其实很不舍得,那麽好的表,是他送的,戴了那麽久,已经习惯了,怎麽舍得。
但她不可能留下。
从他妈妈找上她,她就知道他妈妈的意思了。
哪怕再喜欢,也不可能留着了,那也是穷人的骄傲和自尊。
叶蕴年抚摸着她手腕上的钻链:“你看这个多好,比那块表好看多了,也更贵重,你戴上就很好看,这是我自己的钱买的,不会和别人有任何瓜葛。”
他顿了下,贴着她的脸,轻声说:“这是蕴年送给乌桃的,送给乌桃,就是乌桃的,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拿走,我自己也不可以。”
乌桃深吸口气,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肩膀,低声说:“蕴年,其实我很喜欢,虽然有点尴尬,但我喜欢得要命,玫瑰喜欢,手链也很喜欢,这些又名贵又好看,还有你今天也很好看,好看得让天底下所有人都羡慕我。我心花怒放,我所有的虚荣心都得到满足了,过去的事我已经不在意了。”
叶蕴年:“但是我在意,我很在意,而且我知道,你当时一定也很在意。”
他反过来抱紧了她:“所以我一直很努力挣钱,就像小时候过家家那样,我不回家,我一直努力挣钱。这样我想买什麽给你都可以了,不会像以前那样,找他们要螃蟹给你,我那时候那麽幼稚,那麽愚蠢,我甚至比洛再久差远了。你告诉我,是不是,从螃蟹开始,你已经开始怀疑我们的将来了……”
乌桃蓦然擡眸看过去,她没想到他心思这样敏锐。
叶蕴年垂眸,捂住了她的唇:“其实我那时候就感觉到了,但我不明白为什麽,我只想拼命地对你好,可并没有用。”
沁凉的手指落在她唇间,她睁大眼睛看着他。
橘红的小灯笼在映着金漆雕刻的古建筑,发出瑰丽的色泽,倒映在水面上,泛着红的金光映照在他脸上,为那犹如镌刻的清冷面容涂上一层奇异的金。
墨黑的眸子如月光下的海,波光流动。
他确实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一些自己已经忘记,以为不会再想起的无关紧要的心思。
她拿开他的手,低声说:“蕴年,我那时候想着,我们一起努力,总是会好起来,你父母当时对我很好,但我并不能心安理得。那是你的父母,并不是我的,许多事我都心存忐忑。只是我不知道你那时候就察觉到了。”
而後来,他要出国,更是迎头给她一棒。
之前所有的美好期盼几乎瞬间破灭,没了指望。
叶蕴年修长的睫羽垂着,安静地凝视着她,低声道:“所以我放弃了一切,从小到大,所有他们塞给我的一切,我都放弃了,我还赔给他们很多。”
说到这里,他的身体因为过于紧绷而颤抖,不过他依然道:“他们再也没有办法控制我了,我的乌桃也不用被他们欺负。乌桃,我爷爷临终前,说他对不起我,说很难受,但是那又怎麽样,我走过的路,便不会後悔,如果我无法扯断他们给我的牵绳,那我怎麽有力气走到你面前。”
乌桃伸出手,紧紧地抱着他,他的腰精瘦但有力,她将自己的脸埋进他的西装里,沁凉的触感紧贴着她的脸,她哆嗦着道:“蕴年,我现在什麽都不缺了,我也什麽都不怕了,我更不会因为别人一句话就往回缩了,今天,无论你是穷困潦倒还是名利双收,我都可以了。”
以前的她,人生没有任何容错机会,只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现在却敢冒着风险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丶精神层面的,比如爱情,比如年少时多麽奢望得到却并没得到的。
他也就抱住了她,低首,脸颊紧贴着她的侧脸:“我从小顺风顺水,享受着别人不会有的资源,所以有些事,我以为自己懂,其实并不懂。後来我在美国,贫穷又疲惫,我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起你,想起你背着竹筐晚上出来捡煤核,我就没什麽难受的了,甚至有些感激所经历的一切,我们在这个人世间吃了一样的苦,我也就更靠近了你。”
乌桃仰起脸,感觉到他脸颊上的湿润,她低声说:“其实你走了後,我也想过,也许还有希望,坚持坚持也许就可以了,到时候即使你家里人也没办法。但是你後来回信提起了那麽多国外的事情,你说你这辈子最正确的事情就是选择去了美国,你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说想我了,我觉得你越来越冷淡,我特别害怕,害怕失去你,也害怕你先说分手,我会受不了————”
叶蕴年却已经捧着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也堵住了她的话。
十二年後的他已经而立之年了,不过他的吻依然如少年时一般生涩急切,没有任何章法。
星野无边,灯光璀璨,乌桃脑子里仿佛炸开了,她踮起脚尖回应。
她甚至学着用胳膊来揽住他的脖子。
天地已经旋转,所有的一切都距离她远去,她的心里只有他。
过了很久很久,仿佛一世纪那麽久,他终于停下,就那麽抱着她。
周围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到草丛里的蛐蛐声,也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这时候,他却哑声道:“你在信里不太说你想我,我心里很难过,便故意也不说了,我竟然在那个时候和你赌气,想让你主动说,所以我是傻子,幼稚又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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