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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断
春天的风吹过峡谷,下了一晚的春雨仍然淅淅沥沥,空气里都是湿润泥土的芬芳。
闻煜明合上手中的书,看着窗外的一棵树,树叶萌芽,满眼都是新绿。
一切生机勃勃,可他这里却还不如冬日热闹。
现在沈黎很少来这里了。
小孩表面上看并没有什麽异样,依然在逃课,来的时候仍然嘻嘻哈哈地叫着“子礼哥哥”,也依然会给他带他觉得好玩的书丶好吃的糕点,但来的次数明显减少。
最重要的是,闻煜明发现,沈黎似乎是在慢慢地疏远他。
一开始是每天都来,後来变成两天来一次,再後来三天一次,到现在一周他才见了沈黎一面,还是他去应济苑堵的人。
沈黎每次都以接到了任务丶要去储阁上课为名躲着他,甚至都不用闻煜明像冬日那般接送,自觉就能做到早睡早起,从不迟到早退,甚至比闻煜明去找他的时候还早,但闻煜明也很少能在晚上的时候接到他。
後来闻煜明才知道,原来沈黎按时去上课是真,但上了没多久,就不知道去哪个地方躲懒去了,他自然接不到他。
这件事让闻煜明彻底明白过来,沈黎在躲他。
为什麽呢?
从什麽时候开始的呢?
闻煜明的手摩挲着书页,视线落在那些字上,脑中却不断回放着和沈黎相处时的点滴,想要从中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然後他找到了。
正月十五,那场灿烂的烟花中,沈黎问的那句话——
“子礼哥哥,你是不是快离开了?”
闻煜明合上书,将它放在桌子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
沈黎趴在静息园中的一棵大树上,静息园有阵法加持,树叶常年不落,每时每刻都郁郁葱葱,但和夏天不同的是,缺了那吵人的蝉鸣。
他仰躺在树干上,看着天空被树冠分割,天空连一朵云都没有,阳光从缝隙中散落下来。
渐渐地,他感觉有点不太好。
今天这样平静的好天气,不应该来这的。
夜晚可以让他停止思考尽快入睡,所以独处和安静不会给他带来什麽问题。
但是白天不行。
安静的环境仿佛如同无形的水一般,要将他淹得窒息,可那刺眼的阳光却不让他的大脑停歇片刻。
沈黎的手慢慢抠进了身下的树干,自己心跳的声音在不断放大,每“扑通”地跳一下,他的大脑就仿佛受到一次重击一般。
想点什麽,快想点什麽。
沈黎的牙慢慢咬紧,全身不受控制地紧绷。
他不能一个人久待,他必须想点事情,想点复杂的事情,来分散集中于虚无的精力,来让他的大脑和身体放松。
每一个阵法都在他的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每一篇策题又都重新过了一遍,医术的草药和效果在脑子里倒背如流,星象的变化推演已经推到了百年之後。
沈黎强迫自己去想学过的知识,甚至将这些知识延伸丶扭曲出乱七八糟的题目来和自己对考,接着又在脑子里自己和自己手谈,可这只能缓解一时,一旦停下来,那紧绷的肌肉又要痉挛。
来个人吧,沈黎想,或者来个小动物,都春天了,该有些小动物了吧?
不管是什麽……弄出点动静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就算一阵风,吹动树叶也行……
突然,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从底下传来,这再平凡不过的枯枝被踩折的声音像凿破冰面的利刃,一瞬间将沈黎从一个人的旋涡之中拉了出来。
沈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感觉到那个人停在了树下,带着微微的呼吸声。
静息园看起来不大,但树木颇多,一阵风吹来就能带来树叶的喧哗,不会过分安静,也没有那些不喜欢他的人窃窃私语。
所以这里成了沈黎逃课的最佳场所。
一般到这里找到他的只有会用天道法力追踪的蒋晦,没有人会闲得一棵树一棵树地找他。
于是沈黎懒洋洋地翻身起来:“小夫子……”
他话卡在一半,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子……子礼哥……啊!”
沈黎还没来得及纳闷子礼哥哥是怎麽找到这里来就感觉原本准备借力的脚下一空——他踩错地方了!
就在他准备迎接那春雨浸润的地面时,闻煜明上前一步,展开双臂——
然後两个人齐齐摔到倒在了有些湿软的泥土上。
“子礼哥哥,子礼哥哥!”沈黎赶紧从闻煜明身上下来,“你……你不要紧吧?”
闻煜明穿了一身素袍,那干净的衣服如今已然沾满泥土,而宽大的袖袍下,有几道衣服擦出来的红痕。
“没事。”他说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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