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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明早,就是生辰宴。
清早丞相府上就热闹起来了,客人从四方赶来祝寿,求见闻名江左的桓丞相。
正午,玉明堂开宴,贵客聚集一堂,放眼望去,全是朝野上下有名望的臣子文士。
其中,当以桓大都督为首,他同桓琨一起坐在上座,享受众客拜礼,最后才轮到他送上贺礼。
众人心里正好奇,往些年桓大都督送的是可都是些稀罕玩意儿,什幺鹿血虎鞭,虽觉得好笑,可没人敢笑出来,今年瞧样子似乎不同了。
众人正屏息敛神瞧着,也没见桓大都督叫人呈上礼来,倒是迎来了宫里一道赐婚的圣旨。
赐婚对象并非桓丞相,更非早有妻室的桓大都督,而是桓家三娘子,男方是谢家儿郎,那个跛足六郎。
龙亢桓家,只闻大都督凤凰郎,世人从不晓得还有一位三娘子,名不见经传,若真是桓家妹子,兄弟二人怎又舍得嫁给一个跛子,除非这位三娘子并非真金实银的身价,是从哪一偏支提拔上来,镶了一层金,以好用来与谢家姻亲。
众人心里门清,这道圣旨明面上是皇帝赐的,实则却是桓谢两家的手笔,名为姻亲,实为结盟。
说起两家的渊源,南渡前后只算得上亲近,六年前才真正开始,谢六郎被害跛足,家主谢敬隐忍不发,虽不出面,却在暗中助桓大都督搅弄风云,最终联合其他大族令阳羡周氏元气大伤。
两家渐渐走近,还需要一层更亲密的关系纽带,于是动了结亲的念头。
却奇怪的是,婚期选在今年入秋,显得有些着急。
众人心照不宣,各自寒暄贺喜,于喧闹的人声中,桓琨微微侧过脸,面上淡笑,低声问一旁坐着的长兄,“近日皇上龙体抱恙,不见诸臣,阿兄何时进宫求得圣旨?”
“回来的当天,你我兄弟二人不是进宫面了圣,就那次。”桓猊说着,擡擡眉稍,笑道,“我说过,回京后要送你一份大礼,知道你担忧什幺,放心,这道婚约一下,世人皆知桓家有一位三娘子,不会有人打她的主意,你会看着她好好活着嫁给谢六郎的那天。”
“真是份好礼。”桓琨挥动麈尾扫了扫衣上,面上笑意更深,仿佛被这份喜色所感染,实际上没达到眼底,“阿兄想到了所有,怎幺忘了那谢六郎是个什幺性子。”
“我常年不在建康,不可能事事时时皆知,”桓猊含笑道,“今年入秋就要成婚,算起来只有两三个月,的确匆忙了些,不过好好准备,说不定能促成一桩金玉良缘。”
那谢玑成为跛子之前,只能算是个脾气娇纵的世家子弟,自从六年前发生那样的事后,性情大变,将自己关在家里,直到近些年来出门仕宦,任职执掌刑狱案件的廷尉,说是个冷血贪婪的酷吏都不为过。
久而久之,建康城中,百姓只知谢廷尉,不知跛子谢六郎。
在这位谢廷尉手里边犯事的,分为两拨人,有权的和没权的,前者诸如世家权贵,只有用钱财权势贿赂,谢玑皆可饶恕,后者诸如寻常百姓,没有银子通融,任凭你磕头碰脑流血死了,也都照晋律处置。
谢玑此人虽有杀生之权,却可惜风骨不正,即使是琅琊谢氏的出身,建康城中却无一家世家娘子看得上眼,因此年岁如今不曾成亲。
桓琨一心想认回妙奴,让她堂堂正正做桓家三娘子,但这道圣旨一下,妙奴真认祖归宗后,只能嫁给谢玑,只要桓谢两家一日结盟,二人就一日为夫妻,就凭谢玑的冷血残忍,妙奴嫁给他,可想而知会是何等不幸。
但若是不认回,妙奴就永远不被桓家正式承认,一辈子都是桓夫人的私生子,身份为人不耻。
长兄虽去了杀意,却是这一招更具恶意。
拿婚事逼人,比死更无退路。
桓琨眼中一静,却是微微笑起来,“婚期未到,阿兄这话说太早了。”
“怎幺,这两三个月内,莫不成还能生出大变故?”
桓琨不置可否,目光往玉明堂外望去。
桓猊随他看去,就见宫里来了寺人,正是皇上身边得宠的刘寺人。
他形色匆匆,进了玉明堂,就朝二人走来,口中含笑道:“传旨的着急了,落了一道圣旨。”
刘寺人当堂念了圣旨,说是圣人体恤桓三娘子体弱,允准带发修行推迟婚期,改到三年后。
圣旨一改再改,如此一来便没了章法,约束力也就大打折扣。
到时候两家要悔婚,也并非难事。
众人心下各有揣测,揣测皇上不愿看桓谢两家结盟,威胁皇室,但第一道圣旨已下,无法收回,于是就下了这第二道,虽说有损天子威严,但能暂缓两家结盟,总体而言利大于弊。
桓猊扭头,瞧着脸色淡定的桓琨,?微眯起眼,倏地笑了,“这就是你所说的变故,我倒不知你何时进宫求得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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