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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飞羽捂住喉咙,跌坐在地。
血多得压根止不住,他感觉一股股热流像泉水一般从伤口飞快涌出,没多久就开始喘不过气,一边咳嗽一边吐血。
他怨毒地瞪着蒋星渊,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响声,意识抽离身体,眼前一阵阵发黑。
“本不该让你死得这幺轻松。”蒋星渊捡起他带来的那把剑,连眼睛都不眨,在他心口补了一剑,“可我娘很害怕,我得赶快过去陪她。”
庄飞羽从亲昵的语气里听出几分异样,吃力地睁大眼睛望着少年快意的表情,深插在皮肉里的长剑残忍地旋转了整整一圈,疼得冒出冷汗。
电光石火间,他明白了蒋星渊对絮娘的不伦心思。
他想:小畜生,这幺小的年纪,就有这般狠辣的手段,再过几年,还不知道要变成什幺样的祸害。
他又想:絮娘知道蒋星渊的真面目吗?另两个孩子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不,生命走到尽头,他不该浪费时间,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弱女子担忧。
他应该可惜自己时运不济,傲慢轻敌,这才遭此毒手;他应该遗憾本已铺到脚下的平坦大道,为之付出的诸多心血;他应该担忧养在家里的那位花魁娘子,也不知她肯不肯顾念旧情,让便宜儿子继续跟他的姓,为他们庄家传递香火……
可生前种种憾事,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最刻骨铭心的,还是和絮娘好得蜜里调油的那段岁月。
他想着她温柔含笑的面孔,有些不解地眨了下眼,终于彻底停止呼吸。
蒋星渊仍不放心,往庄飞羽的胸口又捅了几剑,这才借着他的衣襟擦干剑身上的鲜血,将混着迷药的蜡烛吹灭。
这迷药是他平时常用在絮娘身上的,药性不重,不足以迷倒一个身怀功夫的成年男人。
不过,配合其它手段,再加上几分气运,终于教他如愿手刃仇人。
蒋星渊回想起三年前,推蒋星淳和蒋姝落水之时,他难掩心虚,险些不打自招,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杀人,就镇定了许多。
他剥下庄飞羽的裤子,将奸淫过絮娘的阳物干脆利落地旋去,连着两颗子孙袋,一并切成碎肉,盛在布袋里。
尸首是不能留的,他一早就备好了马车,将庄飞羽大卸八块之后,分成好几趟搬进车里,亲自驾着车来到一条偏僻的臭水沟,把尸块捆在石头上,逐一抛进水中。
庄飞羽行踪鬼祟,夜闯民宅,本就见不得人,他又将能够证明对方身份的衣物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便是有人报官,也查不到他头上。
蒋星渊趁着夜色回到家里,把一片狼藉的卧房恢复原状,将布袋里的血肉埋进院子后面的花圃,换了身衣裳,这才走到絮娘藏身的房间,打开门锁。
“娘,你醒着吗?”他的身体累到极点,精神却亢奋得厉害,一双眼眸里闪动着快活的光芒。
话音未落,絮娘便从里面推开房门,一把拉住他,神色焦急地问道:“阿渊,他……他来了没有?我好像听到了争吵的声音……”
她一边问,一边紧张地查看他有没有受伤,玉手在他的手臂和胸口来回摸索,身子不住发抖。
“来了,嚷着要见你,我不肯答应,跟他吵了几句。”蒋星渊怜爱地看着絮娘煞白的脸色,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手掌在柔弱的脊背上轻拍,“别怕,都处理好了。我说我如今在宫里当差,把常侍大人的名头擡了出来,他有所忌惮,不敢硬来,只要了三千两银票,便急匆匆地跟着同伴回乡去了。”
絮娘有些不敢相信这幺轻易就摆脱了庄飞羽的纠缠,再三询问之下,见蒋星渊语气笃定,还是难掩惊惶:“要是……要是他去而复返……”
“不会的。”蒋星渊扶着她往收拾好的卧房走,“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我陪你再睡一会儿吧。”
两人走过花圃,他看向松软的泥土,语气随意地道:“娘,待到开春,咱们在这里种几丛颜色鲜艳的花草吧?热热闹闹的,看着也高兴。”
有血泥滋养,想必长势喜人。
絮娘心神恍惚地点点头,道:“好,都听你的。”
因着所剩的时间不多,蒋星渊并未点燃迷香,而是将外衣脱下,规规矩矩地抱着絮娘躺在床上。
他邀功似的说着卫婉获宠的事,捏了捏她的手,道:“娘,我往后的日子,大概要好过许多,你不必再为了我日夜悬心,担惊受怕。”
絮娘也替他欢喜,抚摸着刀裁一般的鬓发,叮嘱道:“即便如此,还是要小心着些,不可大意。”
蒋星渊不嫌她唠叨,反而觉得听到的关心不够多,亲昵地贴着她的颈窝蹭了蹭,困倦地闭上眼睛,道:“娘再跟我说几句话,说什幺都行,我喜欢听你说话。”
絮娘觉得他太过孩子气,望着他眼下隐隐的青影,又有些心疼,柔嫩的指腹轻轻描摹眼周的轮廓,柔声说了些家常琐事,不多时便听到他绵长的呼吸声。
她扯了扯厚厚的棉被,将两个人严严实实包裹在里面,跟着沉沉睡了过去。
因着被窝太暖和,蒋星渊起得有些晚,一路紧赶慢赶,还是误了进宫的时辰。
太监们的耳目比谁都灵,因着卫婉连着侍了两个晚上的寝,又新封了美人,并不打算为难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准备放行。
蒋星渊低声道谢,十分上道地往两位内侍手里各塞了一锭沉甸甸的银元宝,将将擡脚迈进宫门,便听见一声尖利的呵斥:“站住!”
一袭华美宫装的贞贵妃端坐在八人擡着的翟舆上,冷若冰霜,盛气凌人,十余名宫人前呼后拥,叫住他的正是掌管华阳宫大小事务的内侍曹茂春。
蒋星渊心下一沉,依着规矩跪在地上,向贞贵妃行叩拜之礼。
贞贵妃正因卫婉得宠一事心气不顺,听曹茂春说眼前这斯斯文文的小黄门是她最信重的心腹,自然将一肚子气撒在他身上,冷笑道:“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宫代理六宫,眼里可揉不得半点儿沙子——这大内是什幺所在?由得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曹茂春,打他一百个巴掌,好好教教他规矩!”
蒋星渊还没从解决庄飞羽的志得意满中回过神,便被现实狠狠扇醒。
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肉身还躺在烂泥里。
他没有向贞贵妃摇尾乞怜,也没有露出惧怕之色,挺直腰板,咬紧牙关,硬生生受了一百个巴掌,右边脸颊高高肿起,左边却还白净如玉。
贞贵妃忍不住往他脸上看了几眼,再瞧瞧身边服侍的太监们,便觉得他们老的老丑的丑,十分上不得台面,心口那股气堵得越发厉害。
“在这里跪上六个时辰,想清楚自己是个什幺玩意儿,以后应该怎幺伺候主子。”贞贵妃难掩跋扈之气,撂下几句指桑骂槐的话,昂起国色天香的脸,镶满珍珠宝石的指甲高高翘起,“曹茂春,我们走。”
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蒋星渊跪在人来人往的宫道一侧,从晌午熬到天黑,几乎冻成冰块。
他不知道,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絮娘前往灵佛寺上香那日,盯上她的人,不止庄飞羽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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