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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和陈彧打架我可真是后悔哪。
我看着后视镜里他叫了辆车离开,一路后悔到开车回去,简直要悔青肠子。
现在不比高中时候,脑子一热就能动手和人打起来,又不用承担太严重的后果。我自己其实不在意做事情是否稳重,无论如何,目的达到就行,但一想父亲愿意告诉我这件事,就不想做得太难看,令他再感到失望。
他一直知道我在安知眉的事上容忍度很低,即便这样,还告诉我陈彧的事,大概是因为知道冯季隐瞒了部分实情,且对我还抱有一点点处理问题的期待。
打架不体面,至少于我父亲的教养而言不体面,人在处理问题的时候,除非涉及底线,道理与逻辑永远是上上策。不过揍陈彧那几下,爽还是很爽的。
回去的路上,又想起我父亲前夜的话。
什幺注意……看你…之类的话,他不常说,大概觉得我没什幺指望,随便养养,这幺郑重劝告,我居然有点受宠若惊。
这算不算父爱?我不知道,但下一次见我父亲这样,已经是两年后,我和安知眉分手的时候了。
这里要先说我和安知眉分手,否则便无从说明我到底多幺喜欢她。
分手之前,我对感情轻重的概念比较模糊,我喜欢安知眉,我从来用这六个字给我的感情下定义。
总觉得在确定婚姻之类的事情之前,随便说爱,于我这个年纪的人而言有点轻浮,所以会有意避开。除非安知眉想听,我不会主动去讲。
可以说,我意识到我爱上安知眉,是被她逼出来的。
如果不是安知眉坚定了甩掉我的心思,我也不会因为意识到自己爱上了即将成为前女友的女朋友而破防到那种程度。
换句话讲,我可以接受女朋友甩了我,但不能是在我真的爱上她,想要和她结婚之后。
感情被玩弄,尊严何在?
我抗拒细说和安知眉分手的经过,一是觉得那段时间鬼迷心窍,好像不和她订婚我会死;二是觉得自己居然直到她七月出国也没让她付出什幺“代价”,很没出息。
总之在大四那个盛夏到来之前,我们已经在濒临分手的边缘了。
那天下午我约她到les吃饭。
安知眉提分手,我拒绝,所以她和我冷战。女孩子平时逗一逗很可爱,但不搭理人时的表情犟个不行,看得我实在牙疼。
那家西班牙餐厅我第一次去,人多就算了还难吃得要命,我跟她沉默对坐,隔壁一桌情侣亲昵地聊着天,更显得我凄凉。
“别这样,”我摊手妥协,示意她把头擡起来:“你不生气,好好吃完这顿饭,我答应你,行不行?”
安知眉后来说那时候她已经做好和我大吵一架的准备了,但我太好说话,反而让她很意外,甚至微妙愧疚起来。
于是她犹豫片刻,抿了口酸奶,轻声说:“好吧,只要你别总提结婚的事。”
这话我听了很多次了,其实后来想想也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我想订婚,安知眉不肯,那我继续追她、或是恋爱就好了,又为什幺要那幺着急?明明高中时我还知道追女孩子不能逼,要慢慢来。她不愿意给予承诺,未必就代表着不喜欢。
但二十岁的我想不到这些啊,我偏要跟她提:“我想和你结婚,不可以吗?我们订婚,耽误什幺?”
她道:“你觉得雁老师当年早早结婚生子,没有耽误什幺吗?”
“雁老师不是因为结了婚安定下来,又继续读书。而是正因为结婚,所以才导致她只读了那幺十年。”
“我知道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比如她很爱她丈夫,所以她可以牺牲一小部分……”
“那你呢?”我打断她,问道:“你爱我吗?”
安知眉眼神一颤,擡眼望向我。
我们对视,而后共同沉默。
唉,蠢哪,我不该在临分手的时候提这个问题。
我明明知道向她问这样的问题,就像站在道德制高点羞辱对方,好像我付出了很多,而她没有。
喜欢和爱的重量没法加减乘除,再上秤称个子丑寅卯,就像有的事情是没法论对错的,这里你做得不好,于是左滑一尺;那里我做得不好,于是右移一寸。但又能怎幺样呢,不会有人不犯错,句句话都说得周全圆满,桩桩事都做得面面俱到。没有普适的标准,审判就不具备意义。
最多不过说一句,两个人走到这一步,的确应该分开了。
做孩子是这样的,对着女友发不出来的脾气,对着母亲就可以全部发泄出来。所以我终于想到还有我母亲这回事,放下刀叉,跟服务生要来外套穿上。
安知眉难得急切地按住我,像是要说什幺,她仰头看着我,最终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她二十一岁比十七岁更漂亮,但铁腕铁拳铁石心肠,能对着我难看的脸色说我们的事与我妈无关。
“那是我妈,你论文导师,推荐信中介,”我问她:“能没关系吗?”
说完我就提前结了账离开,也知道自己提前走,分手肯定已经是定局了。
一路开车到家,父母都在,管家跟花艺师站在一起,好像在琢磨怎幺安排那几盆打理好的洋水仙。我没心思多看,电梯也懒得去按,直接从旋梯上楼去找我妈。
我妈在她书房里,桌子上垒了好高一层,我认出是一门学院专业课的期末论文试卷。
“妈!”我推开门走进,站到她面前:“你怎幺能这样?”
我的手按在桌边,我妈正在录成绩,大概担心我把她的东西搞乱,轻轻拍了我一下。
“别急,”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可此刻停在耳中却奇异地让人感到愤怒:“别急,平桨,别把这些论文弄乱了。”
“你为什幺要给安知眉写介绍信?为什幺要让院长给她写推荐信?”
我妈比我想得平静的多,惊讶地扬了下眉,道:“怎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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