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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怒意更甚,“事到如今你还敢跟朕讨价还价?朕不妨也告诉你,不管是朕还是平郡王世子,都不会同*意和离的。”
“您就不怕适得其反?”她认真地给他分析起了利弊,“先帝要姚家忠心于您,所以出此下策。世子妃不忍祖父为难,所以含恨出嫁。如今世子无礼在先却还如此理直气壮,大抵是看准了我们姚家清高爱面子,床笫之间的龃龉不好意思拿到明面上任人评说。”
“那他就大错特错了。”月仙想到姚岑在平郡王府那段叫天天不应丶叫地地不灵的日子,顿时就红了眼圈,“我姚家绝没有这种姑娘在夫家被欺负了,还要上赶着把人送回去的道理!”
“您觉得世子妃大不敬,臣倒想说世子才是真放肆。”她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压下鼻中的酸意,“世子以为姚家不会为世子妃出头,所以肆无忌惮地用上了这些下作手段。又或者他以为哪怕事情败露,姚家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世子以为这婚是先帝所赐,姚家便拿他没治,确有几分道理。”她微微扬起脸,胸有成竹道:“但世子的放肆在于,他根本就忘了先帝为何赐婚于他!先帝要借这姻亲让姚家扶持您稳坐龙椅,意在弥补祖父折损一对孙子女的伤怀,是为了笼络臣心。而世子却行事轻慢,不敬其妻,反致姚家不忿,这何尝不是与先帝的圣意背道而驰?”
好一招倒打一耙,皇上简直要忍不住为姚栩这好口才拍案叫绝了。更难得是他心里有话不藏着掖着,不像有些人,一天到晚面圣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谁说不是呢,当年若不是因为那个小姑娘生了重病,又哪里会轮得到给平郡王世子赐婚。
薛敢也是个蠢材,既然已经把人娶到手了,好好供着养着不好麽,非要搞什麽霸王硬上弓!折辱了人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儿,实打实地惹恼了姚疏不说,还三天两头地往御前来吵吵,生怕这事没完似的!
皇上郁闷地阖上眼帘,薛敢这一撺掇,他把姚栩唤过来要教训。结果这下可好,姚栩口若悬河,聆训的那个人竟成了他自个儿。
他也叹气,颇有几分认输的无奈,“朕也不是包公,夹在你们两家中间委实难做,总归和离是绝对不能的,别的都还有的商量。”
有商量就有转机,瞧皇上这架势,想和离必然得费大功夫,若是一个不小心把他惹急了,这事板上钉钉直接给摁死了就太不值当。
事缓则圆。
月仙掂量妥当,冲他笑得莞尔,“政务繁重,劳您操心这种小事,实为臣等之过。”
这算什麽,打个巴掌然後给个甜枣?先逞足了口舌之能,现在鸣金收兵,要跟他休战讲和?
清官难断家务事,皇上除了各打二十大板後再和稀泥,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这样,别的先不说,但是孩子百日宴那天,好歹过去镇个场子丶做个样子。世子妃若还是不愿意留在郡王府,那就暂且称病在娘家休养,如何呢?”
台阶都铺到她脚跟前了,再不就着下来,属实是不识擡举。月仙忙道:“皇上放心,臣不会叫平郡王府在衆人面前落了面子。”
皇上当真是叫两头折腾得累极了,也或许是困意上来了,只朝姚栩点了点头,多一句话都懒得再说。
月仙很有眼色地起身行礼告辞,孟冬提灯送她出门,玲珑单薄的一星亮光,被风吹打得颤抖摇晃。
风比来时更凛冽,她两手浅浅交握在身前,这身新官袍不大合身,袖子的尺寸裁得稍大了点,正随秋风上下翻动,像被只捏住了翅膀还在挣扎扑腾的蝴蝶。
她手指尖一下下拨着手串上的黄玉珠,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不是个好兆头。
平郡王世子夫妻不合的谣言,因这一场热热闹闹的百日宴不攻自破。姚岑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和侧妃宝瑚手挽着手站在花厅前迎来送往,宝瑚许久不见她,这会子频频扭头去瞧她的脸色,“姚姐姐,你要看看孩子麽?”
姚岑捏了捏她的手,脸上的笑意未收,缓缓地对着她摇头,正要开口说声不必,冷不丁馀光里瞥见个晃晃悠悠的身影,猛地僵住了。
宝瑚观她脸色骤变,轻轻地把自己的手从姚岑掌中抽出来,又安抚似的拍了拍,“姚姐姐别怕。”这才转向来人,一面托着胳膊肘一面扶着肩膀,将他引到花厅里坐下,嗔怪道:“表哥,你怎麽又喝得满身酒气?”
薛敢不理她,宝瑚有些自讨没趣,正赶上门外有个丫鬟来寻她,说郡王妃领着十几位女眷往园子里听戏去了,几个孩子犯困了直喊亲娘,叫她赶紧过去陪着。
她这一走,花厅里除了侍立的丫鬟们,就只剩下薛敢和姚岑。
今日这筵席,姚家作为亲家,理当一道帮忙招呼客人,等到最後再告辞。姚岑不愿意跟薛敢共处一室,身後那个撑着脑袋醒神的人似乎料到她避之不及,散漫而倨傲地开了腔,他说,“你们都下去,我和世子妃有话要讲。”
听声音还是醉着的,姚岑往他跟前挪了两步,隔着栽绒地毯上最大的那朵莲花纹,她客客气气地道:“也好,还有什麽话,今儿就都说清楚了吧。”
薛敢似笑非笑,“你想和离?”
她没有任何犹豫,“对。”
“怎麽,”他一阵前仰後合,最後笑得弯了腰,捂着肚子仰起脸嘲讽道:“夫人莫非以为,与我和离之後,就能跟你的段大人再续前缘?”
他鲜少有怼得姚岑说不出话的时候,此时切中她的心事不仅没有任何得意,反而快被愤怒和嫉妒淹没了理智。
“做梦,”他忽然换了副正常语调,字正腔圆道:“除非你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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