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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一家之主云锋不过才逝去短短一年多,云家军的名声,竟堕落至此,而战场上的事情,也被这不知是存心还是无心的说书人,给歪曲了个结结实实。
这怎能不让人愤懑?
毋论台下的看客们是如何议论的,台上的说书先生仍在拍着他的醒木,继续将故事给说了下去。
云家军在他口中,俨然成了光吃粮饷不办事的破烂军团,云锋在时便不是什么好边军,云锋去了,群龙无首,这云家军便更成了一盘散沙。
更可气的是,台上说得唾沫横飞,台下亦掌声连连,仿佛此人说的不是故事,而是什么绝妙仙音。
而大嫂等人的面色,则愈发的肃然起来。
赵婉亦生出了很大的不忿,她虽然来到这个大衍不久,但从以往的少数参加贵女们的宴会的经验来看,那会儿并未曾有人敢如此评判云家军。
即便是家中惯来与云家不和的小娘子,若提起云家、提起云家军,都不舍敬佩之意。无他,云家军在侯爷云锋手中以来,便是胜多败少,威名赫赫。
但此时,台上说书的是百姓,台下听书的亦是百姓,而在这些间接享受了云家军护卫的百姓中,却是在盲目地相信着这些流言,对云家军产生了如此糟糕的印象。
听着台上台下诸多置喙云家的言论,赵婉感到心中十分不适,她嫌恶地看着那说书人,拿出了万分的专注力,仔细辨别着他的话。
而与此同时,也到底还是有些百姓逐渐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带着些许犹疑,交头接耳地询问着友人,却始终也不敢大声质疑什么。
待说书先生讲完今日这一回,欲从侧面离去时,人群中传来了一道响亮而清脆的声音:
“先生请留步,在下有几处疑惑,请务必指教一二!”
7砸场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紧接着人群中又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原本准备离开或是等下一场的人都十分乖觉地驻足下来,纷纷将目光投向说话的赵婉。
“这位小郎君,老头子只是个说书的,恐怕并不能为郎君解惑。”
那说书先生见人群声响渐大,心知不可一走了之,便转身重新回到适才说书之处。
他那双略显浑浊的三角眼,此时如利刃般盯着赵婉,面上却露出和蔼的笑来。
“这莫不是来砸场子的,孙老头这回怕是有麻烦了!”
“怕什么,这小郎君一看便清透稚嫩,想必并无多少恶意,只是纯粹有些疑惑罢了。”
“说起来,这次孙先生说的书,我此前却是未曾听过,但听着听着,却觉得有些许不对劲之处,说不上来是什么,好像就在讲那云……罢了罢了,总之虽然精彩至极,却是不若上一次说的那故事。”
“嘘,那小郎君要说话了,快别说了!”
赵婉与几位嫂嫂现下已经站在了棚子的最前端,而身后那些百姓们,此时正朝着几人指指点点,轻声议论。有热闹可看,这些人向来是不嫌事大的。
赵婉清了清嗓子,用略略比原来要粗犷一些的声线说道:“在下有三问,还望老先生解惑。”
她顿了顿,接着道:“其一,您那故事中,边军怯战,请问是如何怯战的?是见了敌人便四散奔走?还是不听上头指挥各自逃命?适才先生并未透露细节,在下心急,便想知晓。”
“这……自然是敌人一来,那白巾军便各自退却,不敢上前了。”孙先生呵呵笑道。
“好,其二,您只说那白巾军主将愚钝无知且贪婪至极,不仅克扣将士粮饷,更疏于训练,在战场中更是父子俩皆率先弃军遁逃,以至于遭敌军伏击,不得不应对,最终被歼于石湖林。
在下想问,如此主将,怎生朝廷便非要任他为将?”赵婉问道。
“朝廷认命,我等百姓如何能知其缘由?小郎君属实是较真了,小老儿这不过是在说书而已,我说得开心,台下的众人听得愉悦,宾主尽欢便是最好,怎么就需如此严谨了。”孙先生颇有些不悦道。
“第三,”赵婉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轻轻拉了拉,便偏头看了过去,却是二嫂凤娘。
她明了了凤娘的意思,便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将主场让给了对方。
而凤娘则朝前走了一步,扬声问道:“第三,先生故事中,又是常年守在边关的白巾军,又是主将为父而副将是子,更提到此父子俩双双陨于一处满是石头的林中,您扪心自问,这到底说的前朝野史?还是说的本朝去岁御沙关一役!”
凤娘的声音如同她的人一般英气而勃发,穿透力十足,此时落在围观的百姓耳中,便如鼓点落在耳膜处似的,颇有些振聋发聩的意味。
“是啊,我就说怎么听着不太对劲儿,又是父子齐上阵,又是白巾的,谁人不知云家军的标志之一,便是在盔甲之内的里衣中,藏一方写了遗言的白布帕子!”
“老天爷!若真是如此,云家军怎的在这孙老头口中,成了这副模样!我倒是不信他所言,但三人成虎,实在架不住听的人多了,便当真了呀。”
“啊……这,这属实有些不道义了……”
“呸,这说书的,我看就不是好东西!若真是换了个名头实则说的就是云家军,岂知我等皆对云家军钦佩之至,焉能不晓得这老头儿实属胡编乱造!”
孙先生默了默,一时无言,又转着眼睛似在思考对策。
而凤娘自是不等他拖延时间,紧跟着又逼了一步,“望先生为我等解惑!”
“这位小郎君莫要胡乱猜测,小老儿并非说的是云家军。若大伙儿非要这么认为,那我也没有办法,实乃百口莫辩呐!我上有老下有小的,还请几位郎君莫要为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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