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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头不远了,静谧、漆黑的树林里有着秋冬傍晚的潮冷。这场雨来得更不是时候,潮气让人难以从污泥里提起脚。
一个小时,足够让他们浑身湿透,辨不清前路。向鸣岐用袖子擦擦脸上的雨水,扯开上衣链,低头看了眼缩在衣服里躲雨的壮壮。猫咪的半边身体暴露在外,湿毛到处乱翘,可怜兮兮地看向他们。
“行了你个大胖子。你看你,肉多到钻我衣服里都藏不住那个大屁股,毛湿了吧?”向鸣岐给它捏了个莫西干发型,“跟我装可怜没用,怪你,不注重身材管理。我们这现在就属你最胖。”
“信号断了。”裴淮压住耳麦,来来回回调整起频道。语气听着很是冷静。
“大概是因为下雨吧?高处又没信号。可能等我们翻过去就行。”
“不对。”
“百度百科上有啊不信你查。”
忽然,他感觉到紧贴背部的胸膛紧张起来,对方右臂移向小腿处:“……身体压低。”
裴淮给他的指令简明扼要。他紧张地照着做,小腿肌肉由内到外侧绷紧,放慢速度蹲下,直至前辈双脚落地。
就在站稳的一刹那,从西北面的枝叶空隙炸起枪响,枪焰短促。裴淮逢机立断,抬肘把向鸣岐撞到边上,子弹被斜身躲过时他单手拔枪,对准声源,没有丝毫偏差地开了一枪。但意外的是,面对超乎常人的反应速度,以及臂肌极稳的控制力,这一枪还是空了。
“厉害。”他听见九点钟方向的一声冷嗤。
抓准时机爆头的一枪又被闪过。裴淮拉动套筒,右臂垂放下来不再虚耗子弹。他抬起睫毛,充满戒备地看向那边。
“在缺乏可见光和夜视设备的情况下,仅凭听觉连射十环。你比以前长进了不少。”长款风衣下,一道修挺的身影单肩扛起步枪,拨开树杈,从幽暗的林子里潇洒倜傥地走出。
他的外貌没什么明显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十年在他那张混血特征明显的脸上,留下了成熟的韵味。
就像是寻回儿子的父亲,满眼溺爱。
——艾萨克。
“阿淮,不想跟爸爸说点什么吗?”
裴淮跟他无话可说,弯下身体,缩短间距的同时举枪连射。艾萨克对他的抗拒起了兴趣,不惧弹道威胁,借助林地的地形优势快速游走并接近。裴淮换手抬枪,眼珠却只朝左手侧动,像早有预料,举臂时枪口瞬时对上他头颅。
但刀影一划,手枪随即被沉重的刀柄打掉。艾萨克先他一步靠近,两人间相隔不过一肘。
“这么多年了,叫我一声还是不情愿吗?”
裴淮草草擦去鼻峰上的水迹,不答。
“看看你,衣服都湿透了。你听话点放下武器,我就像以前那样用干毛巾帮你擦头发。这样下去要是生场病,多不划算。”
知道自己没法近那两人的身,向鸣岐神不知鬼不觉地捡起地上的手枪,跟前辈交换一个眼神,伺机瞄准。
但他没那个机会了,因为后脑勺上,突然抵上了刺骨的枪管质感。
声音从背后憎恶地传来。
“别心急,弟弟。我和你之间,还有笔账没算呢。”
-
裴淮看着他,从湿漉漉的眼睫毛下带着不甘去注视他。男人没动,眼梢嘴角上勾着的笑容甚至有些复杂。
很突然的,裴淮一下子意识到,其实他们间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印在了每一个晴天里。是靠近时会想起,是太阳与干草的味道。
是父与子的回忆。
在几乎要忘却的某个夏日,艾萨克扶起他的胳膊,叫他抬高,说:“对付目标要稳,心思也要沉下来。还有你的腿,小羊羔似的,我拐过去一踢就倒了。”
膝盖往小孩绷紧的腿弯一顶。裴淮丢了重心,往前一栽眼见要平地摔出去。好在艾萨克手臂挡得及时,把他拦腰抱起,搂着那红肿的波棱盖哄:“好好好,是我踢重害你差点摔了。我的错我的错,其实就跟你开个玩笑。阿淮,你记着,实战的时候可没人像我这么惯你。”
他摸着孩子的手,展开细看:“还有,下次握刀别那么用力。你看手掌心都红了,其实磨出老茧不是好事。”
“为什么。”尭鳐
“你以后对付人,不能凭力量,对手臂骨损耗太大了。你要习惯用我教你的爪刀门路,虽然难,但综合下来适合你。”他把任由摆布的裴淮拉到椅子上,并排坐下,从外套口袋翻出来一管粉黄色包装的东西,拧开盖,“濑户给我的,就之前日本来那小姑娘。喏,说是护手霜。你擦擦看。”
他挤了接近半管到裴淮手心,引来小孩惊讶的目光。艾萨克毫无觉察地朝他抬下巴:“怎么了,还伸着手干嘛呢?难不成这个也要代劳?”
连带手腕,擦开两三圈后,裴淮看了看依然白到骇人的手心,仰头看了看他。眼神充满不信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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