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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旬一秒钟清醒过来,抢过海龟将其护在身後,无语气笑:“你脑子里除了杀生就没别的想法了?万物有灵,小海龟听不得这种话。”
林光逐迷茫看他一眼,将剃刀放下。
“你平时不也吃鱼吗?”
方旬重音强调:“这不一样!”他将小海龟移出来,那海龟还是怕极了,後足“啪嗒啪嗒啪嗒”地抖个不停,时不时还惊恐状伸出头叨人一口。
方旬:“他很怕,你看不出来?”
林光逐黑睫下垂扫一眼,语气还是淡淡:“看得出来。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每一种生物都会构成食物链中的一环。你不吃它,海洋里有的是生物会吃它,在乎这个做什麽?只要不同类相残就始终无愧于心。”
方旬愣了,沉默了很久,自嘲般笑了声。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方旬真的很想问,那我呢?
在你的眼里,我是不是也算食物链中的一环,所以杀我,你无愧于心。
可他不敢问。
最後只是闷声说:“林光逐,你有没有对物品动过感情。”
林光逐没听懂:“什麽意思?”
方旬说:“用久了,舍不得扔掉的东西。”
方旬本没抱什麽希望,他觉得林光逐这人看似温和,却天生冷淡共情能力低下。可林光逐仔细想了想,还真点了点头说:“有。”
方旬期盼:“什麽东西?”
“我有一只用久了的雕刻刀,都生锈了,到现在还一直放在工具包里当个摆设。它是我学雕刻用的第一把刀,每一次清理杂物想扔掉的时候,又觉得它躺在垃圾桶里很可怜,想想还是捡了回来。”
说着林光逐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耳垂,“还有耳钉。戴久了都感觉它变成我身体的一部分了,张谨言之前管我要,我没给。被你咬掉弄丢後,现在耳朵上没东西感觉很不习惯。”
方旬更期盼:“那你觉得自己为什麽会这样?”
林光逐语气淡,神色也淡:“因为我有病。”
方旬:“…………”
林光逐:“张谨言说的,他是心理医生懂这个,他说我幻想这个世界上有人鱼,幻想死物有生命,是精神疾病的体现。”
方旬毫不犹豫,一口否决掉,“你别听他瞎扯。”
洞窟里有雾蒙蒙的月光透下来。
俊美的人鱼探出指尖,指腹感性描绘着龟壳上的藤壶,平时总是傲娇臭脸丶拽得不行的表情在这一时刻柔软下来,盯着小海龟轻声道:“任何事物只要倾注感情,就会流淌生命。”
“雕刻刀丶耳钉,幻想它们有生命不是因为你有病,而是你对它们産生了感情。在这时候,舍弃它们于你而言,就相当于杀生。”
洞窟外呼啸的风声都仿佛变轻了。方旬指尖轻点小海龟的头,笑着道:“小海龟也一样,它长这麽大,在海里一定活了很多年。它也许有小鱼儿当朋友,在另一个地方搭建过漂亮的珊瑚窝,你瞧,它很怕你,它怕死。”
顿了顿,方旬转眸问:“现在我再问你。杀它,你当真无愧于心?”
林光逐眉头轻轻皱起,若有所思。
这份静谧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方旬“啊”了一声,气急败坏从小海龟嘴巴里抽出手指,又锤了锤龟壳上的藤壶,骂骂咧咧道:“死王八,等会儿就把你做成乌龟汤!”
林光逐回神,忍俊不禁笑了笑。
第二天林光逐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走出洞窟,坐在海滩上独自看日出。
他打开录音笔,长叹了一口气。
“杀他,我做不到无愧于心。”
“妈,长明灯换长命百岁,可是用另一个鲜活的生命来换,这真的对吗?”
沉默几秒钟,林光逐说:“我认为不对。”
“方旬拥有着我见过最美丽的灵魂,他果敢大胆,却也感性。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中还能够保持着这份柔软,这实在是很难得。”
“我仔细想过了,这个糟糕的世界如果能有像他这样妙不可言存在,突然好像也没那麽糟糕了。”林光逐认定的事情,执行力从来非常迅速,说话时语气平淡中不失坚定:
“长明灯计划,我决定放弃。”
当年林父原生家庭破碎,因为一首怎麽写也写不出的摇篮曲曲谱,最终走了极端。
林光逐同样有着一盏画了三十七遍废稿,怎麽画也画不出的长明灯。
日出破晓,霞光万道。
林光逐看着海平线上东升的太阳,笑时心中无比畅快:“我和我爸不一样,我没有遗传他的精神疾病。因为放弃的时候,我只觉得轻松。”
**
小海龟背後上的藤壶寄生时间太长,方旬与林光逐两人合力去处理,也花费了整整七天时间。
这天方旬趴在礁石上放归,手掌轻轻往前一托,小海龟“啪嗒啪嗒”踏水往前游。
本以为小海龟会一去不复返,谁知不出半小时,小家夥叼着海带“啪嗒啪嗒”游回,头一甩将海带甩到林光逐身边,又得意翘着尾巴游了出去。
林光逐捡起海带:“这算投桃报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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