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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握上箭尾,狠狠扭了半圈,血浆迸射。
“啊啊啊——”
箭镞十字形,四条倒勾掏出一个大洞,绞断血肉筋脉,毒蛇一般钻入骨缝。
淑妃再问:“当真不知?”
“不……不、不,”铁钩剐过肩胛骨,嗤嗤刺耳,蕙心浑身抽搐,舌根也不听使唤,“不、不知。”
淑妃见状松开手:“婕妤娘娘养了条忠心的好狗。”
蕙心摔落地砖,额角重重一磕,咣当闷响。
“你再好好想想,知还是不知?”云锦绣鞋踩上蕙心手背,顶端一颗雪白珍珠,淑妃不依不饶。蕙心已然气息奄奄,口角涎水横流,睁不开眼睛:“不知,我不知。”
长刀挥落,砰一声劈入地砖,女子尖叫凄厉,左手一截小指窜出几丈远。
“蕙心!蕙心!”陆婕妤哭得撕心裂肺。
淑妃脚尖一使力,断指处涌出汩汩血流:“你可记起来了?”
“不、不知。”
淑妃提刀斩断第二指。
“不知,不知……”蕙心神志不清,嘴里翻来覆去只念着“不知”两字。
陆婕妤连连叩首哀求:“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我求求你放过蕙心!”
淑妃道:“岂是我不放过她,是你不放过她。”
说话间又是一刀。
淑妃多次砍削刀刃卷钝,第三指未能利落斩断,刀口薄薄一层皮肉,将断未断,血肉模糊。淑妃一脚踏上指头,鞋底挪动,硬生生扯断。
“蕙心,蕙心……”陆婕妤躬身求饶,眉心抵着冰冷地砖,嚎啕大哭。
擘张弩以手搭弦,虽射敌迩狭限于八十步,胜在体型轻巧,携带便利。淑妃取下弓弦,徐徐行至陆婕妤身后:“陆妹妹,不过是太后娘娘挂念爱孙,你何必如此?”
弓弦以牛筋牛皮糅合捻成,沾了弩臂润滑的油脂,黏湿冰凉。细弦围绕女子莹白的颈,淑妃浅浅一笑:“我又不害他。”情真意切,好似套上陆婕妤脖颈之物并非弓弦,而是缀满金玉珠宝的璎珞。
“你——你——”陆婕妤痛哭良久,声息零乱,吐不出半句咒骂的狠话。
淑妃不待她进气平缓,弓弦乍然收紧,皮肉绽裂,玉颈晕开一圈细细的血痕。
“说,宇文复身在何处。”
陆婕妤扶着蕙心去后,秦采女又低头写了一会儿字。纸上墨色匀净,蚕头燕尾,最末一笔规规矩矩。[2]
“花椒,”秦采女伸了个懒腰,揉一揉胳膊将笔搁下,“收拾笔墨歇息了。”
花椒在外间缝小衣,紧着应声的空当快快缝几针,正要吩咐小丫头烧水,一人匆匆忙忙跑进来,兜头撞了满怀。
“刘嬷嬷?”花椒诧异。
刘嬷嬷,宇文复乳母,此刻气喘吁吁,怀里一个熟睡的小人儿,正是宇文复。
秦采女打了帘子一瞧,亦是大惊:“嬷嬷你……怎幺把复儿抱来了?”
“反贼、有反贼杀人,杀人来了,带、带四皇子走。”刘嬷嬷说着将宇文复塞入秦采女手中。
方才陆婕妤端来甜汤唤人不起,前往偏殿寻秦采女。宇文复半梦半醒闹着热,仲春天气尚寒,刘嬷嬷不敢自作主张打扇,只好抱了人出门,庭院纳凉处走一圈,哄他睡过去。珠镜殿行廊曲折,刘嬷嬷早年落下风湿,难以长久奔波,路经凉亭歇脚,恰好碰上四阳断头的一幕。
秦采女问道:“那你呢?陆姐姐呢?”
“我腿脚跑、跑不动,娘娘我不知,你只好好护着四皇子。”刘嬷嬷将二人拽去后苑,她侍奉珠镜殿近三年,各处了如指掌,“沿这条路过了白拱桥,墙角有一架藤萝,后头是暗门,门上的锁簪子一捅便开了……”
花椒眼泪汪汪:“嬷嬷——”
刘嬷嬷哎呦一声:“姑娘们再哭眼抹泪的,一个也跑不成!”狠狠把手一推:“走罢,快走罢!”
墙角暗门原是一道水闸,大兴宫初建,太液池之水由此闸门流入珠镜殿,碧溪似翠带缭绕,两岸葱茏。而后溪水断流,铁闸拆除增补木门,那拱桥也成了一座旱桥,少有人迹因而挂锁封门。
“秦姨娘……”宇文复睡眼惺忪,“这是哪儿?”秦采女不惯抱孩子,加之奔逃颠簸,宇文复晃悠悠醒了。
紫藤未至花期,枝叶斜出,郁郁青青,天然一面屏障。其后稗草齐腰,一脚深一脚浅,主仆二人寻摸半晌才找上小门。
“嘘——”秦采女捂紧孩子小嘴,“我们和你阿娘玩藏猫儿,赢了有好多好多糖……”宇文复来了精神,嘟嘟囔囔唤着“糖糖”。
秦采女忙道:“不能说话,我们悄悄的。若是抓住了人,复儿的糖都是他的,你就没有了,一点点也没有了。”
宇文复登时噤声。
“小姐快来,门开了。”花椒低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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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挟屋:主体建筑两侧附属建筑的泛称,既可以指紧挨建筑两山的小殿,也可指用连廊相连的两侧小殿。
[2]蚕头燕尾:出自宋赵佶《宣和画谱》,指隶书的横画起笔和横波收笔。长画起笔回锋隆起,形如蚕头;横波收笔顿笔斜起,形如燕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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