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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将广袤戈壁浸染成一片赤色荒原。孤烟笔直地刺破苍穹,长河尽头,浑圆的落日缓缓下沉,似一颗将熄未熄的火球。
西凉圣女素录炎火赤足踏在滚烫的砂石上,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炭火之上,那灼痛却让她愈清醒。她的身影被夕阳拉得纤长,宛如一道永不愈合的黑色伤痕,深深印刻在这片荒芜之地。裹挟着沙粒的狂风,如细针般不断拍打着她蒙着轻纱的脸庞,出细碎的沙沙声。
“圣女,该回去了。”身后老仆压低声音,语气中满是焦急,“沙暴马上就要来了。”
素录炎火恍若未闻,目光被前方沙丘下那抹不寻常的暗色牢牢吸引。那既非嶙峋的岩石,也非枯朽的草木——分明是个人影!她提起雪白的裙摆,银铃随着步伐轻响,快步朝着那人奔去。随着距离拉近,男子的轮廓逐渐清晰:他仰面倒在沙砾中,胸口插着一支断箭,箭身周围凝结着诡异的暗紫色血块。
素录炎火瞳孔猛地一缩,这支箭太过熟悉——正是西凉秘术追魂箭!此术以施术者生命为代价,一旦祭出,不死不休。
“姑母”她轻声呢喃,喉间陡然紧。几日前,姑母在祭坛上燃烧生命施展此术,灵魂被困青铜鼎中,永世不得生。眼前这个男人,莫非就是姑母拼上性命也要诛杀的“另一颗帝星”?
老仆倒抽一口凉气,惊叫道:“是追魂箭!圣女,我们快走,这人碰不得——”
素录炎火却已蹲下身,颤抖的手指轻轻拨开男人脸上的沙土。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显露出来,剑眉入鬓,高挺的鼻梁,即便昏迷之中,也难掩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苍白干裂的嘴唇,却更衬得他面容俊朗非凡。
“他还活着。”素录炎火的手悬在男人鼻前,感受到那微弱的气息。
“圣女!”老仆急得直跺脚,“大祭司用命换来的诅咒啊!我们该补上一刀,送他上路,完成大祭司的遗愿!
素录炎火的目光紧锁在男人胸口的箭伤上。箭矢已然折断,残箭深深埋入血肉之中,伤口周围泛着不祥的紫黑色。按照常理,中了追魂箭之人,活不过三刻,可眼前这个男人
她轻轻掀开男人残破的衣襟,只见伤口处早已流脓溃烂。究竟是怎样顽强的意志,支撑着他坚持到现在?
“带他回去。”素录炎火突然开口。
“什么?!”老仆惊得连退两步。
“我说,带他回去。”素录炎火站起身,白色面纱在风中猎猎作响,“如今我是圣女,这里我说了算。”
回到营地,素录炎火径直将男人安置在自己的大帐内。历代西凉圣女皆需保持纯洁无瑕,男子严禁踏入圣女营帐。但现在,她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她急需一个不受打扰的地方,好好探究这个能抗住追魂箭的神秘男人。
“去打盆清水来。”她吩咐侍女,“再取一包加了雪莲的金疮药。”
待众人退下,素录炎火小心翼翼地剪开男人血迹斑斑的衣衫。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男人的身材比她想象中更为健硕,肌肉线条流畅有力,如同戈壁起伏的沙丘。然而,遍布全身的新旧伤痕,无声诉说着他久经沙场的过往。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伤口边缘时,一道金光骤然迸,将她的手弹开。
“护体罡气?”素录炎火挑眉,眼中满是惊讶。这男人在昏迷中竟还能维持罡气护体,内力之深厚,简直乎想象。
稍作犹豫,她取出颈间佩戴的圣石——一枚鸽血红的宝石,轻轻按在男人伤口上方。圣石出嗡鸣,渐渐压制住那道抗拒的金光。
“得罪了。”素录炎火低声说罢,用银镊子探入伤口,夹住那截断箭。
就在断箭拔出的瞬间,男人猛地睁开双眼!那是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漆黑如墨却又亮得惊人,直直望进她灵魂深处。
“芙儿”他嘶哑地喊道,随即再次陷入昏迷。
素录炎火手一抖,断箭“当”地掉在地上。芙儿?这个名字背后,藏着怎样的故事?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处理伤口。追魂箭直插心脏,按理说绝无生还可能。可诡异的是,这男人的心脏位置竟向左偏移了些许。
“为何会这样?姑母以命催动的追魂箭,居然没能射中你的心脏!”素录炎火喃喃自语,用浸了药汁的纱布仔细擦拭伤口。
夜深人静,帐篷里只剩下铜壶滴漏的声音。素录炎火跪坐在小几前,面前摆着那截断箭。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投在帐篷上,宛如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鹤。
营帐中央,西凉圣物青铜鼎青烟袅袅。自姑母施展追魂箭后,她的灵魂便被困在鼎中,日夜承受烈火焚身之苦。
“姑母”素录炎火轻抚铜鼎,指尖传来灼痛,“我找到他了,那个您用生命诅咒的人。”
铜鼎突然剧烈震动,青烟化作一张扭曲的人脸,出无声的尖叫。素录炎火知道,这是姑母在催促她完成遗愿——杀了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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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靴筒中抽出一把镶嵌宝石的匕,刀刃在烛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
素录炎火缓缓走向床榻。男人仍在高烧中,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英挺的眉头紧紧皱起,似在经历一场痛苦的噩梦。他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却仍不时呢喃:“芙儿芙儿”
匕在她手中不住颤抖。只需轻轻一送,就能终结这个姑母口中的“祸星”,让姑母的灵魂得以安息。可心底另一个声音却在呐喊:滥杀无辜,违背天道,杀了他,西凉真的就能称霸天下吗?
男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黑血从嘴角溢出。素录炎火下意识地扔下匕,扶起他的上身,用丝帕轻轻擦拭血迹。他滚烫的体温,让她想起沙漠中濒死的白狼——骄傲、倔强,绝不向命运低头。
“为什么”素录炎火痛苦地闭上眼,再次举起匕。
“对不起!”她声音颤,将匕抵在男人胸膛上方。只要这一下,一切就都结束了
突然,男人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素录炎火惊呼出声,却见他依旧紧闭双眼,这似乎只是高烧中的无意识动作。
“芙儿别怕”男人的手如铁钳般有力,却又意外温柔,“我护着你”
一滴汗珠从他额头滑落,顺着高挺的鼻梁,滴在素录炎火手背上,烫得她心头一颤。
“当啷”一声,匕再次坠地。
素录炎火瘫坐在床榻边,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做不到,无论如何也无法亲手结束一条无辜的生命。只因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姑母已牺牲自己,难道还要再牺牲眼前这个人?所谓“称霸天下”,不过是当权者的野心,绝非西凉百姓的心愿。
“对不起,姑母,我做不到!”素录炎火擦干眼泪,“姑母,我不能如您所愿。但我会将他留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他的生死就交给天道吧。”
她最后看了一眼高烧中的男人,轻轻掰开他紧握的手指。在抽离的瞬间,男人又呢喃道:“芙儿”
素录炎火脚步一顿。芙儿,那个被他如此牵挂的人,此刻身在何处?是否知晓,有个男人在生死边缘,仍念念不忘她的名字?
帐篷外,大漠风沙骤起,呼啸声如泣如诉。素录炎火立于风口,白衣翻飞,恰似一株在沙漠中倔强绽放的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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