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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明并未回答他,只是从袖中翻出悠悠寄身的水囊,小心翼翼地将囊中水倾倒在地。只见悠悠缓缓的从水中站起,整理自己的衣裙。披发人一步抢前,惊道:“是你!”
悠悠抬起眼睛,眼神有些迷茫,转而又为不忍:“我死了这么久,一睁眼竟然还是你,我原本以为我们已经两不相欠。”披发人双手上前一扑,却扑了一个空,急切道:“我们如何能两清呢,是我欠你的,永远也两清不了。”
悠悠怔怔地看着披发人,轻轻地摇头说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很多事情,我已经记不得了,可是”她捂住心口,似乎是很难受的样子,哽咽着说:“我很痛。”与此同时,整个空间产生水波纹一般的震荡,等到震荡过后,一切恢复平静,连天空也放晴了。
白月明仰头看天,天空一片湛蓝,万里无云,白日当空。但这日光并不刺眼,反而朦朦胧胧有些像在梦中。白月明心中了然,原来这里还是幻境。地点仍然是那片林中空地。唯一不同的是,空地上多了一株枝繁叶茂的梧桐,枝条蓊蓊郁郁,亭亭如盖,少说也有数百年了。
树下,一个白衣少年正在抚琴,他的黑发高高地束起,但从那如白描一般的眉眼,正是披发人,只不过年岁要轻的多。白月明心道:“看来这并非虚构的环境,而是某个人的回忆。对比起来,这棵复生的梧桐应当是回忆与现实的最大区别,也应当是变故发生的关键。”
白月明更加着意往梧桐树上看去,只见蓊蓊郁郁的枝桠间,正坐着一个绿衣少女,她将身形隐在青翠的枝叶间,却托着腮,静静地聆听树下少年的琴音。
无患之忧
良久,那少年一曲完毕,将一双纤细的手指隐藏在洁白的衣袖间,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听了这么久的琴,为何不出来见见呢,也好让我看看我的知音。”那余音还尚在林间萦绕,绿衣少女跳下树来,轻巧地如同一片树叶,翩翩然站在少年的面前。少年并未起身,只是含笑看她:“你的身量这般轻巧,想必不是凡人吧。”
绿衣少女两手一背,得意说道:“算你识货,你要是能猜出我的身份,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少年莞尔一笑,又紧了紧琴弦,说道:“你一身绿衣,又总是躲在树上听我抚琴。我猜,你一定和这梧桐树有关。”绿衣女抚掌笑道:“你琴好,人也聪明,我是这千年梧桐的树灵。我愿赌服输,这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她绕着少年走了一圈,又在他面前站定,轻快说道:“我的名字嘛,就是天生地长的,没有名字。”说完,仿佛恶作剧得逞一般,看着少年的眼睛嘻嘻而笑。少年看着她,也眉眼一弯:“既然如此,不如我给你一个名字,你这般喜欢听琴,不如就叫悠悠吧。”
时间飞逝,少年依旧日日在梧桐下抚琴,他原本束得好好的黑发也逐渐披散下来,状似疯魔。悠悠依旧每日在梧桐树上陪伴,陪伴那逐渐已臻化境的琴音,只是她时常面露忧色,早已不似曾经的心无挂碍。
眼前的画面如流水一般地流过,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月,等到静止下来的时已是在一间斗室之中。这斗室里光线十分昏暗,只有高处开了一扇小窗,斜斜地漏进一缕微光。少年静静地坐在斗室中,这时的他已经与现在一般无二,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遮住了面容。他的对面端坐着另一个身披斗篷的人,兜帽笼罩在头顶,面目不清。披发人声音嘶哑地说:“师父,我自认于琴道卓有天分。但为何我日夜不停地练习,却难以突破瓶颈,始终缺了一点灵性生机。”
斗篷人说道:“无患,你的天分举世无双,只可惜独独缺了一把与之相称的好琴,因此难有精进。”名叫无患的披发人双手握拳,放在膝头,上身前倾,急切道:“师父,举世无双的好琴,又要到何处去寻?我就算拼得头破血流,也要将它寻来。”
斗篷人缓缓地抿了一口茶,说道:“这绝世好琴,寻是寻不来。别人造不得,只有你造得。”无患急切道:“这如何说?”斗篷人不紧不慢地说道:“这绝世好琴,最要紧的是造琴的材料。最好的制琴材料莫过于千年梧桐,若是能引梧桐树灵入琴,琴音就更加活泛而有生机,这才是不世出的绝世好琴。”
闻言,无患垂下头来,沉默不语。良久,垂头喃喃道:“师父,我当真就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斗篷人缓缓点头:“自然也是有的,你也可以只在这短暂年华中不断精进琴技。”见无患猛地抬起头来,目光殷切,他又是一笑,语气凉凉:“不过嘛,终究是个俗手。”
一阵光影过后,无患依然一动不动地坐着,但身前已经是那株千年梧桐。悠悠从树上飘然而下,关切问道:“无患,你怎么了。多日以来,你的琴音都充满了挣扎的焦灼之意,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无患依旧一动不动,悠悠也不动,两人静静相对。忽然,无患站起身来,从袖中翻出一把雪亮的匕首,不等悠悠反应过来,一下刺进了悠悠的心口。顿时,两人身后的梧桐树中便流出了汩汩的鲜血。悠悠一声惨呼,捂住了胸口,口中血沫泛出。
悠悠痛苦倒地,但眼睛依旧望着无患,恳求道:“你不是说,我是你唯一的知音吗?”无患不答,也并未转身,只是一下一下机械地用匕首用力地扎向那单薄的身躯。梧桐树的鲜血越流越多,喷涌出来,竟像是在树干上挂上了血色的小瀑布。悠悠在地面痛苦翻滚,喉中发出被鲜血呛住的呵呵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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