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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顾向南拆夹板的那天,负责的医生是个名叫Hoffmann的德国老头。
他有着一头花白的头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那两撇金黄色的小胡子尤其显眼,随着他说话时努嘴的动作一抖一抖的,显得有些滑稽,但又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严肃感。
Hoffmann低头仔细检查着顾向南的腿,又擡眼透过眼镜缝隙瞥了眼站在一旁的黎绍谦,眼神冷峻,语气更是毫不留情:“Li,dieGenesungdesBruchsdeinesPartnerverluftnichtgutwieerwartet.”
(黎,你的伴侣的恢复情况没有预期的那麽好。)
黎绍谦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心虚得不敢看医生的眼睛。最近的确有些放肆——不对,是非常放肆。顾向南稍微恢复得好一点,他便忍不住靠过去,又亲又抱,甚至连一些“不适合病人的姿势”都大胆尝试了个遍。什麽阳台丶卫生间……只要地方够容纳两个人,他都当成了可以解馋的场所。
他这点心思在Hoffmann的锐利目光下无处遁形。对方放下手中的器械,双手抱胸,语气比刚才更严厉了一分:“Ichhabedichbereitsdaraufhingewiesen,dassersichausruhenmuss.”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他需要静养。)
这次黎绍谦彻底无话可说,连一向伶牙俐齿的他都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挤出几句苍白无力的辩解。
Hoffmann摇摇头,脸上写满了对年轻人“不知节制”的行为的不屑。他叮嘱了几句恢复期的注意事项,然後收拾好器械箱,转身离开了诊室。
房门一关,黎绍谦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像刚经历了一场小型审判。而一旁的顾向南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他说什麽了?”
黎绍谦被问得一愣,飞快地整理了下措辞,咳嗽一声掩饰心虚,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他说你恢复得不错,让你接下来继续注意别做剧烈运动。”语气自然得像真的一样,仿佛刚才Hoffmann的冷脸和训斥从未存在过。
顾向南点点头,完全没怀疑什麽,还颇有兴致地感叹了一句:“这个医生的表情还挺有趣,像圣诞老人一样。”
黎绍谦听罢,心中一阵发虚,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硬着头皮岔开话题:“正好圣诞假期到了,天气不错,咱们明天去老城走走吧,换换心情。”
——————————
苏黎世的冬天虽然寒冷,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童话气息。
老城广场的圣诞集市此刻正热闹非凡,街道两旁的摊位整齐排列,卖着各种节日小吃和精美手工艺品。空气中弥漫着烤栗子的香味,混杂着香肠丶甜甜圈和热饮的香气,暖暖地包裹着来往的行人。巨大的圣诞树耸立在广场中央,满树的彩灯忽闪忽亮,像是落入人间的星河,为寒冷的冬夜增添了一丝温馨。
黎绍谦穿过人群,手中捧着两杯热气腾腾的饮品,小心翼翼地挤回到顾向南身边。他将其中一杯递过去,带着一丝得意的笑:“来,尝尝这个。”
顾向南接过杯子,双手捧住,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掌心。他低头轻轻抿了一口,橙子和苹果的清香伴随着一丝肉桂的微辛在舌尖绽开,温暖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驱散了冬夜的寒冷。他扬起头,冲黎绍谦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挺好喝的。”
然而,他的鼻尖突然一动,似乎嗅到了什麽陌生的气味。他凑近黎绍谦的杯子,小心地闻了闻,那股带着辛辣与厚重的酒香让他不禁微微皱眉,语气里带着些许好奇:“为什麽你这杯闻起来这麽呛?”
黎绍谦见状,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宠溺。他俯下身,低声在顾向南耳边说道:“你这杯是Kinderpunsch,专门为小孩准备的无酒精热饮。放心,我知道你不喜欢喝酒,所以特意给你挑了这个。”
顾向南闻言,不禁又低头抿了一口自己杯中的饮品,甜甜的果香让他忍不住弯起眼睛。他擡起头,看着黎绍谦正低头注视着自己,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柔情与宠溺。他刚想开口说些什麽,却发现黎绍谦的目光正专注地停留在他身上,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复存在。
黎绍谦微微偏头,杯中的热红酒散发出的浓香在他指尖氤氲。他低声道:“这是正宗的热红酒,圣诞集市的标配。你不试试?”
“我才不——”顾向南刚想拒绝,却被黎绍谦突然靠近的动作打断了。
帽子上的毛球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小脸因为寒风和热饮的作用微微泛红,围巾松松垮垮地绕在脖子上,露出被冻得微红的鼻尖。黎绍谦低头,目光一寸寸扫过他红扑扑的脸颊,眸中染上几分暖意。他没有再说话,微微倾身,低头贴上了顾向南的嘴唇。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顾向南怔住了。他的手僵在半空,杯中的热饮晃了晃,几滴液体溅到手背,微微的灼热让他恍惚回神。黎绍谦的吻起初是浅尝辄止的,可很快便加深了。他的舌尖轻轻勾开顾向南的唇齿,热红酒的辛辣与顾向南杯中甜甜的果香交织,彼此融化在这个冬夜。
黎绍谦扶住顾向南的後颈,将人牢牢圈在怀里。这个吻似乎能隔绝寒冷与喧嚣,只剩下他们之间的温度与心跳。
周围的游客和摊主显然注意到了这对小情侣的大胆举动,纷纷吹起口哨,甚至起哄着喊道:“Küss,Küss!(亲一个!亲一个!)”还有人笑着高呼:“Oh,wiesü!(哦,好甜!)”
顾向南听不懂德语,但从周围人的鼓掌和笑容中大概猜到了意思。他羞得脸红到了耳根,用力推开黎绍谦,低声嗔道:“你干什麽呢!这里这麽多人!”
黎绍谦倒是一脸的坦然,随手擡起杯子又喝了一口热红酒,仿佛刚才什麽都没发生。他低头瞥了一眼脸红如霞的顾向南,唇角带笑:“他们是在祝福我们啊。”
黎绍谦趁着人群的喧闹,悄悄地搂紧了他,仿佛这冬日的夜晚,广场上的灯光丶人群的欢声笑语,都成了他们专属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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