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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被他问的有些茫然,他不该长得像他爹吗,那他该长的像谁?像他娘吗?可他是男子,他娘是女的,他若长得太像他娘,只怕是没什麽姑娘敢喜欢他,毕竟他娘那麽好看,把白莲都比了下去了。
“二十多年的执念,换谁谁不疯狂,”唐乐连拉带抱,推着沈浪往前走,“赶紧走,赶紧走,刚才小月儿替你收拾了些药和东西,你先去拿,我去找白飞飞,一刻後门口汇合,你们赶紧离开这里,永远也别回来,知道吗?快点啊!”见沈浪还磨磨蹭蹭,他急的不行,一把将沈浪推出去,反身去沈浪院子找白飞飞。
沈浪踉跄着站稳,定定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几息後白飞飞跑了出来,拉着他的手臂就往小院拽,“沈大哥,白城主她不行了,你去看看她,去看看她吧。”她使出浑身解数,连推带抱,要把沈浪带进小院。
沈浪满目凄凉,按住她,“飞飞,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去江南,你不是一直想去江南看看?我们现在就去,最迟月末也该到了,正好赶上桃花盛开,我们去寒山寺看桃花,然後南下,去西湖游船,赏荷花,好不好?”
白飞飞强忍泪水,“好啊。”沈浪眼神一亮,拉着飞飞就要走,白飞飞身子没动,定在原地,沈浪也跟着她停了下来,神色不明,“等白姐姐身体好了,我们一起去?”沈浪瞳孔一震,惑然道:“你还有姐姐吗?”蓦然又笑了笑,“飞飞,你在说什麽?我听不懂。”
白飞飞垂下脑袋,泪如雨下,点点泪滴落在地上,“你知道的,沈大哥,你知道的,你答应了吧。”为了那个孩子,为了沈大哥能活下去,她真的不介意。
答应什麽?沈浪脑子嗡嗡直叫,吵得他片刻不得安宁,心口泛起一阵强过一阵的恶心,他忍不住扶住身边墙壁,“答应什麽?”他愕然看着白飞飞,突然天旋地转,身子轻的像鸿毛,要随风飘走。
白飞飞擡手抹去脸上泪痕,狠心拽住他的手腕往回走,沈浪像一阵风般跟在她身後,轻飘飘飞进小院,落到卧房内,白凤靠在唐乐怀里低声啜泣,彩月正从药箱里取出一根艾香,点燃了在白莲身上熏着。
看到沈浪,唐乐脸色一变,忙按住自家媳妇,怕她再打人。
彩月手指抖了抖,看了眼白飞飞,眼神冷如冰,又顾及着白凤,低了头继续熏艾。
满室寂静,一根艾香燃完,彩月拔出银针,白凤脱身而出,扶着复又睡着的娘亲躺下,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娘亲,转身跪了下去,“先生,小凤儿这麽多年没求过你什麽,这一次忝颜求你,求你娶了我娘吧,白凤求你了。”说着重重磕了下去,一时头破血流,复又磕下去!
“小凤儿?”唐乐慌忙抱住她,不让她再磕。
沈浪难受得紧,眼前一片模糊,耳内轰鸣着,该是听不见的,可他偏偏听见了,脚下一个踉跄,忍不住退了一步又一步,张了张嘴,喉头用力,沙哑的嗓子吐出拒绝:“不,我不要。”他不要,他不愿意的事情,谁也不能勉强他,他用尽全力挣脱白飞飞紧掐着他的手掌,一步步退出去,他不愿意,他不要,他绝对不要再为旁人活。
屋子里暗得厉害,他小心而缓慢地擡脚,转身迈出去,脚下没有阻碍,于是又缓缓走出一步,再一步,他要离开这里,他得离开这里,他攥紧自己的手掌,快了,再走一步就到屋外,外面的世界一定很明亮,也很温暖。
“沈大哥?”又一声膝盖触地的声音在他身後响起,沈浪惊愕回头,视线模糊间,他心爱的女子跪在地上,凄然泪下,苦苦哀求道:“沈大哥,飞飞求你了!”
此情此景,淡漠如沈浪,也不禁笑了出来,荒唐人世荒唐人,荒唐人瞧荒唐事,荒唐事笑荒唐人,荒唐荒唐真荒唐,哈,今日他也做了回荒唐人,看了场荒唐事。
他决绝的一退再退,退出屋门,退出小院,方才转身,恍惚着往前走,来路不可追,前路亦渺茫,他来人世走一遭,为的是什麽?为了受苦吗?他受的苦还不够多吗?还要受多少苦呢?他擡头看苍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艳阳高悬。
他突然感到冷,好冷,真奇怪,他体内流的血都带着冰晶,如何还会冷?山风吹散一头银发,他遍体生寒,忍不住擡手拉了拉衣衫,把自己裹严实,抵御着四面八方的寒意。
噬骨的寒意後,紧接着是痛,痛入魂灵,心口有什麽东西动了,沈浪伸手去摸,什麽也没有,反摸到满手血,是血吗?血不该是红的吗?可红又是什麽样的?
他茫然了一瞬,复又擡头,浅浅的天际,黑暗的圆日,很久很久以前,唐乐和彩月曾拉着他,同他诉说世间万物的本色,原来他从未真切的看过这个世界啊,那他呢,是真是假?这是他死前的梦回,还是真实的世界?
“先生!”身後传来一声悲呼,沈浪轰然倒下,落地前厚实的冰霜再次将他覆盖住,晴空暖日下,栩栩如生的冰雕斜在院门口,两个护卫艰难的顶起,呼吸间须发皆白,脸色青紫,转眼成了两个冰人!
“先生?”彩月扑了上来,厚厚的冰层模糊了沈浪容颜,叫她看不真切他的模样。
唐乐挥开冻僵的护卫,冻的一个激灵,忙以真气护体,扶着冰雕靠在墙壁旁,“这怎麽办?”把彩月从冰雕前拉开皱眉问道,光碰碰就冻得要死,难道就这麽放在这里。
“不……不行,”彩月瑟瑟发抖,呵气如雾,“怎……怎麽会……会这麽冷?”
唐乐见她脸上已经覆上一层薄薄的冰霜,忙脱了外衫给她披上,擦掉冰花,拉过她通红的手掌快速揉搓着,“拿被子来。”
护卫匆匆忙忙跑进院落,抱来几床被子,唐乐拿过一床把彩月裹严实,吩咐道:“把他们两个裹起来,带回去,烧炉子烤一烤,再烧热水泡泡,快去!”几个护卫连抱带擡,把两个已然冻晕过去的护卫带走,唐乐抱起彩月,看向跑出来的白飞飞,“不想死就别碰他。”
“沈大哥他?”白飞飞踉跄着走到冰雕前,扑面而来的冰寒之气叫她忍不住後退,呼吸间脚下已经结了冰,一点点往外延伸,几息後连院门上也结了厚厚的冰,屋内白凤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出来一看吓了一跳,忙又跑回去背了白莲离开小院。
不过盏茶功夫,整座小院覆满冰霜,白飞飞一退再退,远远看着厚厚坚冰里的沈浪,痛苦又茫然:“你是不是彻底寒了心?”可她没法子看着白莲和那个孩子死去,更没办法看着他一天天衰亡下去,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她真的不想只有这短短的几个月,她就是这麽一个得陇望蜀的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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