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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另一手滑到她的肩膀,指尖摩挲似有眷恋,然而骨头却传来令人生怖的声响:“切务记得,不论多痛都不要挣扎。”语气缱绻,似在叮嘱恋人,“跟我拧了力道,你这条手臂可就接不上了。”
他手腕轻轻一抖,琥珀色的眸子看着她,“咔嚓”一声轻响,阿黎肩膀却传来一阵剧痛,竟是被他卸脱了臼!
她痛得弓身成了一只虾米,连声音都发不出,脸上一霎失了血色,在他掌下虚弱地蠕动。
她挣扎如斯,他看着却并不好受,脑海中总会浮现她在城中城中探他的体温的样子,手僵在半空,怎样也用不上力。
到底还是担心她受伤过重,玉家兴吐出一口气,缓缓松开了对阿黎的钳制。
然而就是他松手的这一瞬间,原本埋首在怀的阿黎忽然抬头。只见她白色的贝齿咬住一只红色的锦囊,没受伤的手用尽全力一拽,数只指甲盖大小的蒲公英从锦囊中飞出,直奔玉家兴的眼睛!
他本能地知道阿黎出手狠厉,立刻反身护住面门。就是这一错眼的瞬间,她竟挣脱他钳制,朝床板后直直冲过去。
床后有密室!她险些将枕下玉梳捏成两半,瞬间打开了墙壁上的暗门。阿黎错身向前,奋力一扑,但却还是被玉家兴紧随身后追了过来。
命悬一线,相比玉家兴,她赌井下的通天鼎能保命,朝井口飞扑而去。
玉家兴的脸色终于起了波澜,飞身相拦,阿黎却已经扒在井口,颊边被短刀划出的血珠恰好因了她的动作在此时坠入井中。
下一秒,无数黑亮如漆的发丝游龙一般窜了上来,一根根发丝准确无误地缠住她脖子,犹如无数细丝编织成的网,动弹不得。
眼看阿黎要被卷入井中,玉家兴闷哼一声,侧身上前挡住了发丝的攻势。
方才追得太着急,玉如意被留在了外间,此时玉家兴身边只有短刀。他将那短刀舞得如同银蛇一般,窜上来的发丝却还是越来越多。
电光火石间,发丝已经缠上了阿黎的喉咙。玉家兴投鼠忌器,想挥刀却怕伤到了她的脖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脸色越涨越红。
玉家兴眸色一沉,蓦然低头,下定了决心。
他长身一转,松开双手将阿黎整个护在胸前,直直朝井中坠了下去。
原本向上的发丝却没想着他忽然转了方向,瞬间被他斩断挣开。阿黎骤然得救,大口大口呼吸。
然而他们两人下坠的态势已无可挽回,须臾之后,两人重重跌落在地。
这次下坠,比上次在法场要深得多。
她身下有玉家兴做肉垫,却还是眼冒金星,半晌才缓过来。
阿黎慢慢爬起来,眼睛终于适应了这黑暗。玉家兴一动不动,胸口还有起伏。好几个念头在阿黎心头转了一圈,她捡起掉在地上的短刀,咬牙在玉家兴脸上比划了半天。
肩膀仍使不上力,她恨不能也捅上他一刀。但发丝作乱,又是他救下她的性命,还做了自己的肉垫。
阿黎咬牙切齿了半晌,还是没能下得了手。
解开通天鼎还得靠他。
此时再怎么生气,也杀不得他。
“留着你有用,姑且放过你。”她抬头望天,见井口约有十余米高,井壁湿滑,身上除了这半只短刀,再没有其他趁手的武器。
阿黎在玉家兴身边坐下,脖子被那“发丝”勒过的地方还有些隐痛,便伸手去抚。她颊侧短刀划出的浅痕已经凝住了血,但却还黏了几截断裂的“头发”。
她将那发丝举在面前,借着井下细碎的光仔仔细细看,伸手捻了捻,眉头紧锁似是深陷入回忆。
正在怔怔间,忽然觉得身后有丝异样,她猛地回过身,果然看见玉家兴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目光幽幽,默默看着她。
她没受伤的那只手下意识就将短刀举在了面前。
玉家兴眸光一冷,缓缓坐起身,嘴角带了丝嘲讽:“过来。”
当她什么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么?
阿黎冷笑,将刀握得更紧了一些,后退半步,靠着井壁的砖缝:“颂骨帮在城中作乱,你该剿灭的真凶是他们。”
“既然他们在西安城中如此势大,为何我从未听说?”玉家兴挑眉,“既然你提前知道颂骨帮作乱,为何又不肯告诉我,而是和你那个便宜弟弟夜探总督府?”
阿黎有种无力感。西北人本就格外护短,连城墙都分内外。她刚来西安城时也不懂,才会在和陈氏药局的抗衡中被设陷阱,身受重伤。
若是没有林师父,她怎能想到整座城里十余家纸扎铺子都同属一派,掘墓盗坟无所不用其极?浮厝林要不是有她镇守,死在异乡的游子连身上的衣服都要被颂骨帮的小鬼儿们扒走?
“你既不信我,”阿黎微微阖眼,“天旱望不得疙瘩云。多说无益,你想动手便动手吧。”
玉家兴终于有些恼火的意思:“我若是当真不信你,方才只须静静旁观。犯得着费这么大救你?”
命悬一线方知真心。他晕倒的时间,她明明有机会却没有动手。玉家兴再次确认她无意伤他——却不明白,自从初遇开始,她对他那种深入骨髓的防备到底从何而来?
为什么一次次,明明生死相交过,明明并肩而战过,却觉得两个人越来越远呢。
他好言抚慰,她阳奉阴违。他严词以对,她立刻视死如归。
到底是在回避他什么?
阿黎抬眼望他,井中幽暗,她眸中他的倒影和年少时的印象渐渐重叠,有一瞬间的恍惚。
年岁虽小,他的样子却深入骨髓。十二年过去,记忆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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