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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榆扮哑日久,轻易并不开口,指尖摸在墓室侧壁,渐渐有些心焦。
城中城和她想象中似乎并不太一样。
那年玉家来后,爹娘曾细细告诉过她城中城的关卡。石狮之后,本应该是玉家的机关门。昨晚春榆也已经问清,玉家机关都与画谱有关,只要找到画上题眼,就可以轻易破解。
下一关是谢家的驭风之术,春榆有自信,无论是什么机关都可轻易化解。再之后,就是密室,以曾家的通天鼎为钥匙。
春榆仍在石壁上摸索——但目前他们身陷的地方,似乎跟“城中城”八竿子打不着。
反倒像是被吸进了一个墓坑中?
来时的石道布满青苔,滑不溜手。想原路返回肯定没有可能,那该如何出去?
她久未开口,垂着眸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谢二看似懒散地靠在石壁上,却早已从她呼吸的变化看出她紧张,勾唇一笑,忽然抽刀往石云飞的脖子上戳去。
春榆正想阻止,却看见上一刻还闭着眼的石云飞,却在谢二举刀戳来的一瞬举臂格挡,翻身躲开。
“醒了?”谢二无辜地看着石云飞,“既然醒来,就赶紧来说说,你们石家这一关可怎么走啊?”
石云飞冷哼一声:“果如你姐姐所说,有那么几分聪明。”
谢二眉梢一挑:“还真是石家设下的这一关啊?”
他不过一句猜测,就立刻试出石云飞的实话,忍不住勾勾唇角。
石云飞上下打量他,眼神一眯:“但都是些小聪明,担不得大任。”
他眼睛瞄过他腕上的雷公藤,嘲讽道,“明明是谢家子弟,却去养什么花花草草,欺宗背祖。我要是你谢家人,今日就替你爹娘正门风。”
谢二嘴角轻挑,半点不在意,声音散漫:“是么?看你行事如此狠绝,为了给玉家兴泼脏水,跟颂骨帮这些宵小狼狈为奸,可真不像石家正统。也罢,是我高看你一眼,就不该问你怎么破局,想必你这种旁门左道也不知道。”
石云飞冷笑:“信口胡言。”
“牌坊下的两座石狮,确是通往城中城。只是你们漏算了一点,石狮一雄一雌,一阴一阳,下面的两道巷道也一样。一条通往生路,一条通往死路。”
生的那条,巷道纵横相连,城中城宛如城墙里的长街,琳琅满目,金碧辉煌,宝物万千,吃喝无忧,即便被困密室也可生活数日无忧。
“唔”谢二点点头,“那眼前这个土窟窿,可见便是死的这条路了?”
“嗯,墓室狭窄,石壁湿滑。不吃不喝,三天毙命。”春榆轻描淡写地说。
一句话,将石云飞和谢二两个人都噎住。石云飞瞪了谢二一眼,春榆却没再看他们,转身在石壁上一点点摸着,看有没有松动的密道。
被逼到绝境,耍嘴皮子有什么用?她吃了十几年的苦,什么样的绝境也从不轻易放弃。洞内光线昏暗,她在墓室石块缝隙间细细查看。
“石家立身为正,不会那些阴险狡诈的招数。”石云飞在她身边站定,和她一起找其他的出路。
春榆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却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两人之间已别扭了一段时间,石云飞脸色一沉,却因谢二在旁边没有说话。
春榆摸着摸着,突然碰到了一块凉滑的异物。
她低头一看,手底下握着的,分明是一段人的胫骨。
春榆下意识松手,忍不住后退两步。
石云飞一把扶住她,一脚将她脚下的异物踢远。
然而,薄薄的土灰之下,竟是一副完整的人骨残骸。看死前情状,竟是趴伏在地上,挣扎前行,指骨尽断,将地下石块抠出深痕——死状极其痛苦,竟似受尽折磨。
看这样子,这人似乎被什么妖魔鬼怪追随,死在逃亡的路上。
春榆遍体生凉,抬眼看向弟弟。
如果只是吃喝受困,渴死饿死,又怎么会有如此挣扎的死状?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人临死之前恐惧成这样?
谢二也收了戏谑的神色,严肃道:“墓坑中不见棺椁,墓室里也无陶、瓷器等陪葬,可见墓室并非为这具残骸所建。”
“应当是建造城中城时,为保金汤永固,灭口了一批工匠。”石云飞说。
谢二却并不这样想:“若要灭口工匠,应当先杀后埋,怎会任由他逃脱挣扎?而且如此工程,灭口应当有一批人,又怎会只有孤零零一具尸首?”
两人针锋相对,各不相让。
春榆却已平复了心情,小心翼翼在残骸旁边跪下:“这绝不是工匠。”
“因为这具残骸,是女子。”
石云飞和谢二俱在春榆身边蹲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谢二恍然大悟,指着那残骸的盆骨道,“男子骨盆粗壮高窄,耻骨高而下角小;女子相反,骨盆浅宽,坐骨大耻骨低。看这身形,分明是一位未成年的女子。”
他们在浮厝林里常见尸首,一看就知。
既是女子,此处又非墓葬,那便很明了了——这是石家修巷道的活祭。以往古墓也曾有过人殉的传说。谢二曾听林师父提到过,王侯世家修坟,为防盗墓贼,最凶险的一招便是以活人为祭,在地上刻下“入丘者死”的字样。
人死怨气不散,生生世世阻拦活人入棺。
谢二抬眸,眼中是掩不住的不屑:“你石家倒真是不讲阴德。建好机关后不惜以活人相祭,生生困死一批人。”
“若是女子,必与我石家无关!”
石云飞冷笑:“石家若需祭品,自有大批男子愿意,怎会以弱女子为活祭!为举大业,保龙脉,死人又如何?死得其所,堂堂正正。若是石家所为,我绝不会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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