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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得让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另一边,阿黎在房间里替玉家兴缝合伤口。三人之中,他伤得最重,几可见骨。阿黎本想让韵如替玉家兴缝伤,韵如却抿唇笑,说:“我也没有麻药,阿黎姐姐替家兴哥哥缝,他才能少痛点。”
韵如声音颇大,阿黎有些脸热,回头一看却见玉家兴端坐在椅子上,一点点解开衣服,看也不看她:“还愣着干什么?”
阿黎无奈。也罢,玉家兴愿意舍身给她练手,阿黎也只好舍命陪君子,学着韵如的手法替他缝伤。她天生聪明,打过一次下手就大概知道该如何垂直落针,如何穿透肌理。
只是她自幼不爱女工,针线水平本就不精。虽然漂泊的那些年月里迫不得已拿过针线,但自从遇到谢家姐弟,阿黎已有几年没动过针线。她棺材雕得那样好,下针却歪歪扭扭,缝得颇有些手生。
玉家兴额上冷汗潺潺而出,硬生生忍住痛,一声未出。她有些手颤,停了下来:“我还是叫韵如来,怎么也能让你少受点罪。”
他攥住她,只是不肯:“男女授受不亲,人家没结婚的大姑娘家,怎么好意思看我这样。”
这话说的,她就不是没结婚的大姑娘家了?他裸着半身却浑然未觉,可是之前口口声声说“医者仁心不讲男女大防”的又是谁?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阿黎叹口气,咬牙帮他缝好伤口,捡出一条干净的绑带替他包扎,绕过他的胸口在右肩上打了个结。
“好好睡一觉。”她想走,却被玉家兴轻轻拽住:“等一下。”
还有件事没完成。
“你帮我缝伤,现在换我帮你缝。”玉家兴转身,从柜台里拿出绣针和麻布,“一报还一报,公平得很。”
她又没受伤。
阿黎一头雾水,直到他伸手抻起了她的里衣,才发现方才替林师父缝针的时候,她的里衣已破得不成样子,露出腰侧大片雪肤。
他们在城中城里,一时半会儿哪里找得到衣服去换?外袍上都是血污,已经是穿不成了。
他不想看她衣不蔽体,早做好了打算要替她缝衣。
既没有衣服相换,就只能穿在身上缝。玉家兴小心翼翼,怕扎到阿黎,手背轻轻垫在她腰侧,掌心之下婀娜起伏。
他屏住呼吸,神情专注,她却渐渐心跳如鼓,不得不找个话头开口:“你还会缝衣服啊?”
“那会儿落草当马匪,寨子里根本没女人,衣服破了不得自己缝?缝着缝着就熟了。”玉家兴淡淡笑,“再后来就知道,缝针与画画,开枪与写字也都没什么分别,熟能生巧。”
他的针一点点上移,缝好了她腰侧的衣服,又缝到她领口。针线从胸口滑过脖颈,说不出的暧昧。
狭小的房间里,她脸上的温度一点点升高。每次呼吸间胸臆的起伏,都让他蜿蜒的走针夹杂了旖旎的氛围。
她努力将目光凝在他的手指上,忽然想起一件事:“认识这么久,好像从来没见过你画画?”
他的书房有笔墨纸砚,但案上摆着清一色只有写字的油墨,从未见过作画用的松烟墨。她见过他开枪写字,也见了他缝针,却从没有见过他作画。
他一滞,走针的手顿了顿,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倒是你,浮厝林里这么多年,怎么连衣服都不会缝?”
阿黎默然不语。她不会针线,是因为浮厝林里有一个心灵手巧的谢春榆,将他们姐弟三人照顾得无微不至。
几百个日夜朝夕相伴,每年临近曾家覆灭的日子,阿黎总会有些夜晚辗转反侧,睁眼到天明。
每逢这种时候,春榆总是不肯留她一个人在房里,默默将她从床上拉起来,教她和面蒸馍,教她如何画出花样纹路。
春榆从没有说过什么,但阿黎总觉得她什么都懂。
而谢春榆此时,却在绣房的二楼静静等着。
窗棂被石子儿敲了三下,她悄无声息地打开窗户,石云飞轻巧跃身,撑手翻进来。
方才林师父受伤,石云飞趁乱从战局中脱身,躲在绣房附近的三彩铺子里,直到春榆在二楼窗外挂出油纸伞,才悄悄摸来。
他右肩脱臼,春榆摸准伤处,抬眼看着他。石云飞没说话,将掌心按在了她的手背上,猛然发力,咔地一声将肩膀复位。
石云飞闷哼一声,额头枕在她肩窝,等疼痛散去才轻声说:“让我靠一会儿。”
他嚣张狂妄的时候,她还可以冷硬地拒绝他;像现在这样脆弱的时候,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春榆原本垂着的手缓缓上移,落在他的腰窝,安抚地拍了拍。短短一日夜,情势如此逆转,他们两人几遇险境,在生死之间兜过一整圈。春榆心里有些复杂,既有劫后重生的庆幸,又有些许对这一切的怀疑。
她的选择都是对的吗?今天林师父为了解开他们姐弟三人对峙的死局,不惜以命相搏。那以后呢?她会不会失去更多?
春榆缓缓松开石云飞,想开口对她说自己心里的纠结。
石云飞刚刚从肩痛中缓过来,第一句话却是:“什么时候动手?”
他始终在盘算当下的情势:“玉家兴和谢二都负伤,萧文只善用枪,你趁他们不备,偷走萧文的配枪,我就有把握杀了玉家兴,控制住全局。”
春榆骤然松开石云飞:“林师父还生死一线,我绝不在此时动手。”
石云飞沉声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一生所求就在眼前,还能有几次这样好的机会?”
春榆还是拒绝:“石云飞,我谢家的事,我自己可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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