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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为何要杀亚拉伯罕,他为何如此愤怒,”赛伦指向年老的教师的个人资料中,那张面目慈祥和善的人像,“将成为我们破局的关键。明白了吗?”
整齐划一的“明白!”是最好的回应。
短暂的沉默间隙里,一位队员突然说:“现场发现人称现场的血迹组成了某种文字。”
赛伦扶额,事情太多,他都快忘了还有个受到惊吓的学生。
“文字?”赛伦皱眉。大陆只有一种通用语言,还在使用的小语种屈指可数,赛伦自学过这些小语种,不认为会错过这种信息。
凌晨他可是勘察了现场的每一块板砖,连那儿的每个魔法道具是干什麽的都摸清楚了。
那位队员接着说:“据他所说,那种文字他在梦里见过。”
赛伦眉间的山峰更高。
“那文字的意思是——”
“【你须偿还】。”
*
“亚拉伯罕,这是赫琉,烟灰林案子里的遗孤。”
“就是他麽?”老者苍老的眼睛转向幼小的孩童。
孩子身上没有多少色彩,黑色的外套,灰色的裤子,墨一样深邃的发色,独一双靛青色的眼睛,却也深潭一般,看不清内里情绪,如同一幅拿橡皮泥胡乱抹过的素描画,整个人被混沌笼罩。
“他不记得了。”神情寡淡的精灵道。男孩紧握他的手。精灵神色冷淡,并非向着眼前老者,只是仿若天生一身使人升起敬而远之想法的气质,出尘的面庞上隐约的不适都显得如此理所应当。然而,精灵还是任由男孩握着手。
“那真是太好了……”老者叹息,近乎庆幸。
他一身修道服,头上缠了一条洁白束带,作最虔诚的那批信徒打扮。教堂在近些年日益没落,来这儿的人多是自知只求份安慰,对女神的信仰并不虔诚,甚至大半也明知女神并不存在。偏偏老者这身,正是万年战争期间整日跪坐在女神像前的修道士服装,让人不禁疑惑,这个年代还有古老时代的顽石?
但阿道尔清楚,老者是这世间最不可能相信女神存在的人之一。
灰白色的石料由匠人苦心敲打,耗费大量时日造成的神像,终究映射的非神性,而是人性。女神慈睦颔首,些微目光轻柔落在双手合十的老者弯下的背脊,近乎怜悯。
“孩子,过来。”老者呼唤男孩。
男孩听从了指令。
斑斓的光从巨大的彩窗里投下。老者柔和眉眼,很轻地揉着他的头发。
老者说:“不必为丢失的过往悲伤,无需为注定带来痛苦的回忆纠结。缺失既是你的不幸,也是奇迹般的幸运。它让我们……找到你。”
“从今往後,你便归属于这个世界。它不完美,有很多无奈,但它依然美丽。孩子,我愿你自由,惬意奔走在这片奇迹丛生的大地,可见最绝妙的景观,可遇最值得相见的人。”
“我把我剩下的全部幸运,都送给你。”
男孩空茫的眼睛里看不见情绪波动,恍若一具躯壳中空无一物的人偶。
“我会唤醒他的灵魂,他会如你祝福那般长大。”精灵说。
老者点头:“……人们说精灵的赤诚是难以理解之物,我很高兴,您的赤诚充满人性的光辉。它本可以救赎更多人,但……哈,都死去了,只剩我这个老头子还在赎罪。您说,这无处来丶无处去的罪,能有完结之日吗?”他期盼地朝精灵望去,一双棕色的眼睛里,沧桑与绝望并织。
精灵注视老者,仿佛要从他遍布皱纹的脸庞中看出什麽来。过了一会儿,他回道:“此刻仍有人在经历双份的死亡,这源自你和你的同事的刻意纵容,我不会忘记。”
老者的眼睛灰暗了。
但精灵仍在叙说:“但那是个意外,我同样承认。当时,没有人能合上这个潘多拉魔盒,现在也没有。你们只是不知事理的孩童一样,把原本就有的裂口撕得更大,另一面彷徨的灵魂们,沙子一样漏过来,又如此轻易地消失在这片残酷的大陆。”
“你们犯下了杀人之罪,无可辩解。可如今,施害人只剩孤零零一个,还每日出入教堂,如此……令人感动地忏悔着。可尽管你这般作态,裂口依然存在,受害人不断增加,沙砾被风吹散……我无法判定他们正在进行的死亡是否能归罪于你,亚拉伯罕。”
“没有人的生命只是一粒沙……没有。”老者淌下泪来。
“我同样不知道你的这份无用的善良,是好是坏。”高大的精灵俯视眼前的可怜人,“越接触我的赫琉,我越感到你的可恨,这份愤怒日後或许会不断累积,但我向你承诺,看在你的痛苦的份上,这怒火不会焚尽你。我会关上这个魔鬼的盒子,以精灵之誓。”
老者怔愣,听见刚刚许下极其沉重的誓言的精灵继续说:“但我不会施与你援手。百万的受害人中,总有尖利的獠牙,当他们溯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的真相,这獠牙会毫不留情地咬向你。”
“我甘之如饴。”老者含泪微笑。
精灵回以一个略显轻蔑的嗤笑。
“在那之前,尽情使用你的时间。若你足够幸运,或许能等到我誓约践行完毕的那天。”
“我已感到我的幸运。”老者看向瘦小的男孩,“在那麽多迷失的生命里,竟有一个可逃离灵魂搅乱的重刑,能够真实地活在这世间。”
精灵轻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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