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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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子无悔(第3页)

“你憎恨我吗?”

“包括您。族父。”

“你激怒不了我,我不会杀你,哪怕这是你期望的。”矮人将手臂高举,做了一个矮人式号召的动作,“你应该去抗争!把有限的生命抛洒,追求一件值得去做的事!你的同伴的怨灵依然在这片大陆上飘荡,而如今活下来的你应该向那群真正的魔鬼索要代价!”

“他们选择,他们冷酷,他们流血!每个尚存热血的人都应该抗争!”

这时,顾景带着面色惊疑的老者进门。老者刚看到矮人幻影就惊叫出声:“族长!”

果然。赛伦冷静地思考着。那麽和布朗西谈话的另一人身份也很明了了,只能是血徒。他的灵魂如同魔王一样不属于此世,却意外落入了矮人躯体,身体出现超出矮人种族的异变。布朗西出于某种同情向血徒提供帮助,他的帮助让血徒得知某个有关息襄和魔法师的真相,这真相让饱历世事的矮人法圣都愤怒到失态,甚至主动撺掇血徒去“抗争”。想必这抗争的结果就是如今的大屠杀。

至于从血徒口中冒出来的“奎娜”这个名字,有助于他们查到血徒的真实身份和过去。如果能通过血徒遗留的社会联系钳制住他,那再好不过。

赛伦再度将目光投向红眼男人,试图继续加深对他的外貌特征的印象。然而他却愣住了。

这是怎样一副表情,赛伦一时竟无法在脑中産生对应的印象,跨越时代的隔阂此刻以一种最直观的方式击中他。

面对矮人激情昂扬的呼吁,孟鸠的眉头轻轻皱起。并非他心中的恶感不够深,而是仿佛对于这种建议丶对于说话的那个人,他有一种由内而生且无法被简单磨灭的轻蔑,于是连给出更多的反应都懒于去做。

和轻蔑并肩的东西名叫无奈,此刻静静沉睡在那双暗红的眼睛里。这种无奈来自见惯,好像布朗西正像无数个愚昧无知的庸人…或者说,正像动物园里野蛮的兽隔着玻璃对着他大喊大叫,而旁观的人当然只有无奈。

一样的,都是一样的。法理缺失,秩序无存,人们说起互相残杀就像讲起吃饭那样随意,根本没有人懂得生命的价值,甚至也没有人会想要思考这些。所以他们会轻易地决定他人的死生,犯下罪孽却毫无心理负担。

只因看不惯,人们会驱逐一个人到根本没法生存的旷野。今天和他打招呼的人妻,过几天就被邪淫的邻居借去使用。孩子在道路上被人搭话,没过一会被掳上不知去往何处的脏乱马车…人们惨叫着,却压根不觉得这是错误的丶不应该的。他们只会在事後嘟哝一句倒霉,然後继续他们只配被称作“生存”的“生活”。

地球人孟鸠只感到文明之外的荒蛮山崩般朝他倾覆而来。而现在,据说站在整片大陆顶端,代表着文明所向的法圣也随意地谈起只会代表“杀戮”这一件事的抗争。大陆没有革命史丶抗争史丶改革史,有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杀与被杀。

他们甚至都还没有真正的历史,得靠魔法道具才能得知以前真实发生的事。由胜利者诉说和随意按需更改的东西,又怎麽能叫做历史?

或许多年之後文明还会在这片土地上萌生,但孟鸠累了。他已忍受了太多,逼着自己去习惯太多,希望彻底坠入谷底,绝望顺着心壁攀缘而上。

赛伦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表情。

而血徒也终于在良久的沉默後回复了:“好。”

“我会用淋漓鲜血教会所有人,何谓生命,何谓苦楚,何谓死亡。世人定会追逐我看清这一切真相,所有被掩盖的腌臜都将重现于世,历史书会被覆写,我会背负所有死亡走向终局。”

“所行一切,皆为正义。”

两个幻影同时消失,而魔法的维系者跌坐在地上,枢机院带来的医疗师即刻上前。

疯子。正义可不是由你玷污的东西。赛伦在心底念着,却也无法否认他们正如同血徒所说的那样,“追逐他看清一切真相”。

放下没必要的烦躁,赛伦转身看向施展出这个魔法的男人:“干得好,不得不承认有时候魔法能做的的确很多。你叫什麽名字?”

“……博朗多。”

赛伦呼吸慢了几秒:“你的奶奶很厉害,她的牺牲一定会有与之相衬的结果。你会是出色的魔力检察官。”常和江若芮合作的他知道这个名字,尽管在老奶奶的言语里,该名字总被“没用的臭小子”平替,他还是出于对这位魔力检察官的尊敬记住了博朗多。

“哈。没必要安慰我。奶奶总说我不适合干魔力检察官,我怄气才去学杂七杂八的魔法——刚才那个就是其中之一。”博朗多在治愈魔法中缓过来,拍拍屁股站起来,“她说得对,我永远不可能继承她的衣钵,但我也有能办的事。看吧,学到的东西总会有用的,虽然差点要我半条命。”

赛伦拍他的肩膀:“休息去吧。之後再继续好好干。”

博朗多清楚自己魔力耗尽,也不懂刑侦调查技巧,在之後的行动里派不上一点用场,点头退入枢机院一行人身後。

赛伦则掏出又一颗薄荷糖塞到嘴里,挑着眉毛看枢机院负责记录调查过程的领头人:“阁下认为,现在我能申请调阅126年前的那项实验记录了吗?”

“……”领头人停下笔,“您一直有权申请。”

干笑一声,赛伦明白,没有拒绝或喝止警告就是最好的表态。

“哦,赞美权利。”他吹了个口哨,舌尖推着糖果在口腔里转了一圈,感受让人发寒的清凉。

*

这日清晨,赫琉如往常一般拉开窗帘,让屋外的光线进来。已有几户人家开了早竈,行人平静地经过,平凡的小镇景象。

“这麽早就起来?”刻奥希揉着眼睛下楼,自然地靠上赫琉,把身体大半重量压上去。

赫琉觉得刻奥希像亲人的大型猫科动物——连贪睡的习性都一样。不难猜他来黏人是想要什麽。

他转身在刻奥希唇上落下轻吻,刻奥希满足地松开他,问:“平常是自己做饭吗?”

“课程紧的话,面包凑合。有时间就自己做饭。”

“嗯…很显然,我们现在都不缺时间。”刻奥希促狭地笑。

一个被勒令课程暂停,一个请了几天的病假,两个本应忙得找不着北的学生凑到一起仿佛提前进入了退休生活。赫琉闷笑两声才摆手:“你想吃什麽?”

“我来做早饭吧,让我猜猜你喜欢吃什麽。冒险吃的都是艾菲准备,这次让我露一下我的手艺!”刻奥希眨眼,“只为你准备的哦。”

赫琉怎敢不从?他笑:“嗯。”

刻奥希手艺很好,做的菜也合口味。两人平淡地刚用完早餐,刻奥希脸上的倦意就涌上来。他身体还没好,很容易疲惫。

“你去休息吧。”赫琉体贴地打手势。

刻奥希拒绝,坚持道:“我得看着你跟怀表,要是出了什麽事,还能及时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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