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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的汽笛声响起,停在码头的海鸥“哗啦”一声起飞,它们黑色的影子在地面、桥面、船只和墙壁表面一闪而过。在那个转瞬即逝的时刻,仿佛真有一副虚无缥缈的画面在她眼前迤逦展开,逐渐凝固某种触手可及的东西。
——两只猫,一座可爱的小房子,白玫瑰和绿萝。
“你喜欢什么花?”她没头没尾地问。
“向日葵。”尼克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最喜欢葵花籽了。”
卡琳原本有点想哭,被他这么一搅合,却有点想笑了。男孩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将卡琳也拉起来。
“船进港了,我们该回去了。”
卡琳“嗯”了一声算作回答,然后稀里糊涂地上了船,回到了科林斯岛。在西区宿舍外,尼克挥手跟她说再见时,她才终于想起自己遗漏什么。
她原本想问,酒神祭的舞会上发生了什么,才让毫发无损的他像个植物人一样痴呆了这么长时间?她也想问,之前他费尽心思、不计成本寻找的、关于家族和历史的真相,是否如愿得到了答案?她更想问,既然他已经看到她的未来,是否也看过自己的未来?在那副画面中,有没有同样的白玫瑰和绿萝?
一开始,他们想抛开一切烦恼,只谈好看的风景,动人的旋律,美味的食物;结束前,他们谈的也是她的未来和过去,卡琳向他寻求治病的良方,却被告知解药在自己手里。
从始至终,尼克都没有让话题导向自己。
维托
尼克的状态让维托担忧了一整个假期,一回来就赶往校医院,结果只见到一张空空如也的病床。贴心的护士姐姐告诉他,住在这里的病人早已康复。
这个好消息让维托放下一直悬着的心,高高兴兴地回了宿舍。他准备在第二天的拉丁文课上再跟他打招呼,没想到又扑了个空——新学期的第一堂课他就翘课了。
维托心里嘀嘀咕咕的,但也没法说什么。辛西娅的习题课会查作业,可当他进入教室,看到尼克惯坐的位置上已经摆好一份字迹潦草的作业本时,就知道自己又大意了。
先前产生的喜悦之情很快被种种反常的信号浇灭。
图书馆的借阅记录、餐厅的账单签字页、讲座的签到表……随处都能看到尼克·温特伯恩留下的痕迹,却始终无法碰上他本人,遑论说上几句话。直到开学两周过后,维托都快忘记自己还在关心他的健康状况时,尼克学长竟然主动找他了。
这一天已是傍晚。
维托从图书馆回到白石公馆后,在宿舍门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虽然对方主动打了招呼,但维托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其一,尼克·温特伯恩的宿舍不在这个片区,其二,他变了很多,差点让人认不出来。
他比之前清减了一些,略显疲劳,但真正让人觉得判若两人的,是由内而外的、气场的变化。
维托第一次见到尼克的时候,丝毫不觉得陌生,因为尼克健谈热情,笑点奇怪,又很喜欢跟人分享他那些真伪难辨却新鲜好玩的经历。但此刻的尼克站在眼前,游离又沉静,明明相识日久十分熟悉,却让人莫名产生了一种不敢亲近的距离感。
“嗨,尼克学长,你——”话到嘴边临时改变,维托担忧道:“你看上去不太好。”
“我把钥匙反锁在宿舍里了,欧文不在,现在去找管理员肯定又要挨骂。能借你的沙发睡一宿吗?”他没有回应维托的问候,直接说明了来意。
“当然可以,我室友去雅典看展了,正好不在。”维托低头摸出钥匙开门,不好意思道:“有点乱,别介意。”
尼克跟着他进入室内,环视一周,轻松道:“已经比我的整齐太多了。”
白石公馆和临海别墅的格局一样,都是双人开间,只不过前者大面积使用象牙色和金色,后者多用爱琴海蓝和白色穿插。空中花园区都是带独立客厅的双人套间,花木点缀繁多,不论审美还是舒适度,都更胜一筹。
“欧文学长今天也外出了吗?”
“他一直没回来。”
“一直?”维托奇道:“开学已经半个月了呀,什么事能耽搁这么久?”
尼克不置可否。“我怎么知道?”
维托装作懂了地点点头。在他眼中,尼克学长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之所以推说不知道,大约就是还没到可以公开的时候而已。想到这里,维托突然醒悟了。欧文不在,他室友也不在,尼克学长这个时候突然把钥匙落在宿舍,是不是有点过于“凑巧”?
“学长,是之前的事情有进展了吗?”维托有点兴奋。“你找到新月派对了?”
尼克笑了,但那笑容浅淡单薄,像仓促间冲上沙滩的浪花,一眨眼就退回海洋中去。
“没有。我只是在酒神祭上受伤了,花了很长时间才痊愈。”
轻微的失望掠过。“噢,那恢复健康比较重要,剩下的可以之后再说。”
尼克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维托为他找来备用的枕头和被子。三言两语的“谢谢”、“客气”之后,他们当晚的对话就到此为止了。维托独自玩了一会儿拼图,按照惯常的作息,准时就寝。熄灯前,他又偷眼看了看尼克学长——肉眼可见的消沉侵蚀了他蓬勃向上的生命力——长沙发上的人静悄悄的,显然早已睡去。
维托心中极其纳闷,翻来覆去半宿,再次睁眼便是天明。
沙发已空,桌面上多了一封信,用最普通的铅字印着他最正式的全名:维克托·塞维尔·萨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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