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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
宿无恙第一次在灵阵里见到这麽多人,这些人步履匆匆,脸上都是笑模样,这个阵看起来太平极了。
宿无恙站在原地没动,左右看看,这条街一眼望不到头,不知道这个灵阵的边界在哪。两侧都是一些低矮的平房和一些在地上铺着草席叫卖的摊贩,偶尔有一座高一点的二层小楼,不知是客栈还是酒家。
他扫到一个破旧的小房子,窗户纸都漏着风,他突然觉得有些熟悉。这个地方他住过,那会儿他刚失忆没多久,无处寄身,只得借住在镇上一户医师家的仓库里,那仓库就长这个样子。
宿无恙揉了揉眼,看到自己月白绸缎的袖口,他现在看来也穿上了这个时间线里的服饰。如果他想得不错,这条街是灵阵,江欢是鬼主……
那麽这条街就是江欢执念凝成的地方,自己既然在这个时间线里也有对应的身份,那麽自己当年是不是见过江欢?
他走了几步,看到街边有个小茶棚,许多人坐在那,推杯换盏。不似喝茶,倒像是饮酒的样子。他走过去想要打听打听,最近可有发生过什麽事,他得先找到江欢。
只是刚靠近了一点,他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一开始闻着是一种异香,令人觉得懒懒的,神经都松了下来。但闻了一会儿,那香味越发呛人,仔细闻还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宿无恙走到茶棚前,小二热情地招呼他:“客官,来碗茶?这秋老虎厉害得很,喝点茶润润嗓子吧。”说着就要引着他坐下。
宿无恙被小二按着坐在桌旁,他伸着脖子去看旁边那桌人,只见他们的茶碗里黑漆漆一片,不知道是什麽茶。
身後,小二揭开了锅,将茶舀出一勺倒在了缺了口的泥碗里,蒸腾的热气氤氲出白色的水雾,宿无恙只觉得那气味越发浓烈。
他扭头看了一眼碗里,也是黑漆漆一片,被雾气遮着,看不清晰。那小二还没来得及把大锅盖扣上,宿无恙眼一瞥就见锅里沸腾着翻滚出一个一个红到发黑的气泡,那些气泡碎裂的时候拉出绛红色的黏液,而後不肖一会儿便会又有泡泡冒出来,一个接一个。气泡碎裂的时候那腥气就更浓了一些。
小二将那锅盖盖上,又用棉布围在锅边,热气便和那一锅奇怪的茶一起被挡住了。宿无恙看着冲他笑着将碗放在桌面上的小二道了声谢,而後装模作样地闭着嘴抿了一口,问道:“小二,你们店里这茶挺好喝的,是什麽茶啊?”
那小二只是笑着盯着他,并不搭话。笑着服务令客人心情愉悦,但是一直保持微笑,连做事的时候弧度也没变过,这就有点令人毛骨悚然了。
宿无恙的手在桌下悄悄捏了个诀,将地面上的几颗小石子变为了银锭子的样子捡拾起来,他在手中掂了掂,而後拍在了桌角:“我家是隔壁镇上的富商,这茶我尝着喜欢,想采买一些,你给我讲讲吧。”
宿无恙对自己这张脸非常自信,配上这身月白绸缎的长袍,说他是公子哥绝对不会穿帮。
可那小二依旧笑着盯着他:“客官,您还没喝呢。”
小二此时的声音有些怪异,好像被人捏着嗓子一般,每个字的停顿间隔完全一样,让人很是不舒服。
宿无恙转回身子,盯着自己面前这碗黑色散发着香气的液体,他又想起来刚刚锅里冒出来的黏稠的红色气泡和那浓重的腥气,皱了皱眉。
他眼角馀光扫着小二,端起碗来,浅浅抿了一口,入口是浓重的血腥味,这根本不是茶,是人血。
那小二见他喝了一口,这才微笑着转身走开,嘴角的弧度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宿无恙默默站起身来,走出茶棚去,他转到茶棚後的大树底下,借着粗壮的树干遮挡,赶忙将嘴里的腥臭液体吐了出来,嘴里的味道久久不能散去。
他想要漱漱口,但既没有水也没有装水的工具,茶棚肯定是不能再回的了。他擡头看去,这树恰好是个梧桐树,叶片大大的,可以摘下来叠成小杯子装水。于是他掐了个诀,手一指,树上长得最大的叶子便抖了抖,坠落下来,轻轻掉在了他的手上。
宿无恙拿着树叶看了看,修长的手指捏着叶边,这弯一下,那握一下,很快一个树叶小碗就出现在了手上。
宿无恙满意地拎着碗打算往回走,他记得那时他住的仓库後面就有一条小溪。
只是他刚一擡头就撞上了一张笑脸,小二不知什麽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後,小二身後还站着六七个人。宿无恙一眼看去,全是刚刚坐在茶棚里喝茶的人,他们全都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宿无恙顿时汗毛直立。
“客官,您的茶还没喝呢。”小二微笑着对着宿无恙举起手中的茶碗。
宿无恙默默往後退了一步。
那小二往前进了一步,身後的衆人也跟着往前进了一步,一个个伸出手来,要帮小二抓住宿无恙。
宿无恙头皮发麻,拔腿就跑。不管这碗里的玩意儿究竟是人血还是什麽,他肯定是不能喝的。
宿无恙腿倒得飞快,转眼便跑出去好远。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一栋二层小楼前,街道上的人还是像一开始进来时那样,有说有笑,在街上穿行。
刚刚诡异的小二和茶棚里的衆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宿无恙不敢托大,擡头看了看额上的牌匾,“酒中仙”三个龙飞凤舞的草书歪歪扭扭横在上面,是个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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