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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世清见状挑眉轻笑,笑容中好像有些许释怀的意思。他抱着胸,右脚很是不老实地晃啊晃,最後一边用脚前尖撞地,一边说:“那就很符合我对他的印象了。廖国歆是个很保守的男人,我从来没和他吻过。以前我以为他抗拒是没忘记你,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这个人保守得要死。我们可都是二十多甚至将近三十的人啊,有欲望不是很正常吗,我难道要委屈自己来等着他吗?虽然他跟他妈说过要对我负责,让家里认准我的事,但我等不了。”
陆世清说他等不了廖国歆的母亲真正打心底接纳他的那一天,也捺不住廖国歆总是在睡觉前说句晚安就结束一天,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都倍感空虚。他是来谈恋爱的,不是来跟着受苦受罪的,尤其当我出现,廖国歆的情绪变化是骗不了人的,所以他找到了别人。
像是突然被浇了一桶凉水,愤怒全部被冻住,我飘飘乎後退两步:“所以是因为我?”
“也不是因为你,”陆世清跟我在这里唠叨太长时间,虽然他的面色一直淡然,但现在也不乏多了些不耐烦,“廖国歆的问题也不少啊,他传统丶他保守丶他深情,他和我这种人其实本来就走不长的,我们只是彼此汲取所需而已。在恋爱之前,他就告诉我他有前任,我不在意,但我能感受得到他还爱着对方。开始没多久後,我也知道他究竟多爱,我这也不是无怨无悔地跟他过了几年?其实现在和我好的这个我们早就认识,只是我没告诉他而已。”
“他把我告诉过你。”我肯定又迟疑。
“没有,”他说,“我自己发现的。”
在我疑惑之际,陆世清说,廖国歆曾在一张明信片上写过我的名字。那是当年廖国歆考去南京读研,准备毕业的时候,也是跟陆世清谈恋爱不久後,他曾一个人去往我与他最喜欢闲逛的先锋书店,是背着陆世清去的,只不过被陆世清後来发现,偷偷跟着一起去了。
陆世清说就是在那里,他看见廖国歆在衆多悲欢离合的明信片中挂上属于他书写的那一张,然後默默站在原地注视好久。同样,他也在隐蔽的角落默默观察廖国歆很久。待廖国歆走後,他绕过去,寻找记忆中熟悉的字体,终于看见了那张爱人书写的明信片,它就板板正正地挂在那里,只写了干干净净的十四个字。
我忍不住问:“他写了什麽?”
陆世清没回答我,恨极了似的转身要走。
“你给我站住!”我喊他,开始有些不理智地伸手拦他的去路,“他到底写了什麽?”
但很明显的是陆世清压根不想告诉我也不想搭理我,不顾我横在他面前的,拐弯就要从别的空闲地离开。我对他的无视表示极其的愤怒与愕然,也不管街上早就停留几个看戏的大爷大妈,近几步就抓住他的胳膊,拖住他。
而就在我攥紧他并感受到他的挣脱时,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抓捏。刹那间我的头脑便嗡嗡作响,耳鸣一阵又一阵地找上我,迫使我不得不松开力道敲击额头。
又要开始了。身体突然过电一样,整副身躯上的汗毛傲然挺立,睥睨着我那起起伏伏的糟糕情绪。我蹲下,无论是否颤抖得厉害,都拼命挤压着皱缩的心脏,像拿着针扎一样,刺痛感波波袭来,从大脑蔓延到四肢,要死了。
陆世清察觉到我莫名其妙的表现,惶惶然地看向四周围观的大爷大妈,一副我要讹他的惊恐,没走两步的脚又退了回来,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摇晃我的肩膀:“你没事吧我靠。”
我知道这是在街道上,一定少不了陌生人投来的视线,可我坚持不住。耳鸣得太厉害,我听不清陆世清的话,身体轻得要变成一张废纸,摇摇晃晃就要飞起,没两下就散了骨头似的跪倒在地。我弓着身子趴在道路上,周遭乱哄哄的,隐约知晓有人在马路上关心我。
“须见山,你别给我死路上啊!”陆世清朝着我大喊大叫,继而声音又远离,“叔,附近有车吗,麻烦带着我们去医院看看行吗?”
声音也是有色彩的,但我最後听到的这些声音已经变得黑白模糊了,它们好像死了一般不具光鲜亮丽的外衣,和我一样,失去了固定的轮廓。渐渐地,心跳声替代了所有,我的耳畔尽数都是杂乱又粗重的心跳声,明明我这样一个活得生不如死的人,竟还可以有这样隆隆如雷的生命力。我又重新慢慢地恢复清醒。
实验中学的餐厅布局井然有序,用餐期间人来人往。我坐在厅内不起眼的一角,抱着小型画板,仔细地描绘着不远处一男生的轮廓。
我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跟着他或是等待他来拌饭附近用餐了,但每次的心情都是显而易见的喜悦。每逢见他,我被阴云笼盖的情绪就会不自觉地好转,像雨看见太阳,停了。
十几分钟後,又是一副杰作,我心满意足地欣赏自己的画作,再擡头,那人已不见了。
艺考後,我通过身边的同学,添加上那个男生的微信。除去简单的自我介绍外,我们之间没多说一句话。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他叫廖国歆,我觉得很好听。随後随着高三复习压力的增大,我只要想想廖国歆,心情就会莫名其妙地变好,像困在粉红泡泡里。
我知道,我对廖国歆的感情超乎友情,最让我确定这一点的就是最近我总能在班里听到有女同学在讨论暗恋这一话题,而让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名字竟不是女孩子,而是廖国歆。
我暗恋他,从在餐厅遇见的第一眼开始。一见钟情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我身上。可我只能默默喜欢他,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是同性恋,况且班里有个女生也喜欢着他。
我通过这个女生,了解到他的高考志愿竟是想去济南,我在心里暗暗盘算,打算同他一并报考,前往山艺学习。在高考结束後,我估算着自己的成绩,这很有可能估高的分数是绝对过不了父母期望我去央美的分数线,所以去山艺学习准有可能。但让我没想到的是,我虽然没过央美的线,但也绝对去不了山艺学习。
母亲知道我的分数後便对我大加指责与批评,说我浪费她与父亲供应我的心血,我对此无言以对,默默承受是我这些年养成的本能。随後她亲口让我报考南艺,只因为学校里有她认识的关系,美曰其言是照顾我,实则是想着监控着我,让我顺着她的目标安稳前进。
她是为我的前途着想,可我不想再做一只她手里的提线木偶,不想被她驱使着丶毫无主见地往前赶。我是个人,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就在报考当日,我与她发生争执,我跪在地上号啕大哭着求她放过我,不要再用母爱的名义将我与她捆绑,进而肆无忌惮地干涉我。
可胳膊终是拧不过大腿,我还是在开学当日离开了山东,前往南艺报道。大学那几年喜忧参半,我不是太想回忆,被逼迫着上这所大学让我本就不理想的情绪持续跌落谷底。在姐姐的探望下,她陪着我去复诊,最终从单纯的抑郁情绪确诊为较为糟糕的抑郁症,得知结果的我不受控制地从紧闭的嘴里溢出哭声。
我好久没哭得那样惨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没有休学,甚至在母亲让我回家休养一段时间我都拒绝了。倔强的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有这样的病,我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尽管我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正常,同寝室的室友与我渐趋渐远,我不在意。我什麽都不在意,只在意着一个人。
我对廖国歆已是一种近乎变态的执拗了。
渐渐地,我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买了安眠药,甚至连我最愿亲近的姐姐也没有告诉。安眠安眠,没有一点儿声音的消失是最好的结果,我没想再活着了。
意外的是,百年不曾发一次朋友圈的廖国歆竟在今天公然发布一条寻求来江苏旅游的建议。而巧合的是,那时我正魂不守舍地看着无一条消息的微信界面,有红点才点进去的。
鬼使神差地,我头一次主动联系他。我想见他一面,我从未正面见过他。或许是这人将死了,胆子也大了,我毫不犹豫地发送过去。
他答应我了,他要来南京找我,找我这个于他而言的陌生人。我立马丢掉了安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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