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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迷神引(八)
萧弋戛然止步。
看着对面人寒山般的面庞,听着那人冰河似的声音,他心头“咯噔”一下。
——约他相见的人,并非徐飐,而是沈夜。
有那么一瞬,萧弋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
但很快的,他就垂眉低首,萧瑟一笑。
“怎么会是你……”
“这话应该我来问。”
沈夜眼中刮着最冷厉的风,也烧有着最灼热的火。
“怎么会是你?陛下嫡子,儋州黎王。”
“黎王已死,人尽皆知。我若是黎王,就不该站在这儿,而该躺在那儿。”
萧弋自嘲似轻笑,手上飘摇的小灯笼往前一送,直对沈夜身后的墓陵。
沈夜却冷寂摇头。
“此地只是陛下为黎王所造的衣冠冢,根本不会埋藏尸骨。况且,黎王逝世的消息虽流入坊间,却没人验证过其真假。依我看,这分明就是乃有人故意为之、混淆视听,全然不可信。”
“沈夜……”
萧弋落拓叹息,莫名地冷淡,无尽地疏离。
“你大概认为自己知道了一些事儿,也可能不止一些,而是很多。可惜,还有更多的事儿,是你不清楚的……”
“你承认自己就是黎王了?”
沈夜蓦然向前一步。
“不,我并不是你所说的人。”
萧弋矗立不动,眼底的光,正缓慢消散。
《天机令》原文所展示的,只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这一点,萧弋早就深有体会。
不奈,那天在往生楼山穴中,掣云叟道出的与沈夜相关的秘密,却将他那自以为是的认知,又一次彻底颠覆。
那时,萧弋只感觉自个儿飘摇在肆虐的雷雨中,然后倏然某一刻,就从云端坠入了深渊,跌得粉身碎骨不说,爆裂的心肝脾肺肾,还被人从身体里一一掏出来,挂到了城门楼子上,血刺呼啦、迎风荡漾。
下面,正有人拿手指着那堆稀烂的肉泥,讥道:“瞧瞧,多滑稽、多龌龊。”
什么黎王、什么皇子?即使自己曾经是,以后也不会是了。
打那时起,他便无时无刻不觉得,选择留在这个世界的自个儿,就是个笑话。
天大的笑话。
“你说不是就不是么?”沈夜清冷得骇人。
在他看来,萧弋这家伙连呼吸都是狡辩,每一次换气、每一回停顿,都是那样苍白又无力。
他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到了现在还在要嘴硬,他无论有多少苦衷,他明明都懂。
“沈夜,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就是黎王?”
“你要证据,那可太多了。”
“……”
“你说你是南海敖族人,黎王的属地,恰也在南海;不说黎王性格乖戾阴郁,单就他重疾缠身、自幼远离宫闱、与母亲离群索居这几样,便每一样都与你吻合;而你腕上的那件形似袖箭的暗器,我又在翊国公府上见过;我遭受掣云叟控制、发狂袭击陛下的那夜,宣政殿中,你应也在场,便是你直接将我救出了紫微垣;在这之后,你带我去你西郊居所,我虽神识混沌,却隐约听到,有人喊你‘殿下’;再加上你刚刚那声‘怀宁叔’……这些事情,一桩摞一桩、一件接一件,还不足以说明一切么?”
“……”萧弋岑寂无言。
狂风吹落他的帽檐,惨白没颜色的脸,好像稀薄的云雾,一碰就散。
半黑不白的一脑袋长毛,也教人瞧着难受。
可沈夜不依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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