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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的收获已经足够他睡梦里还陶然欲飞。
他顺着问真的力道,起身,脱下鞋履入内,本应走到问真对面的席上坐下,但反正都拉过手了,他想了想,低身拿起席子,走到问真身边,轻轻放在问真身旁:“我坐在娘子身旁可以吗?”
这并不是正席,矮几摆在地台上,问真坐在一侧,客位设在另一侧,他如果坐到问真身边,反而是一个近乎依从的地位。
位子不正式,但会更为亲密。
凝露浑身上下的弦都绷紧了,问真也微微愣了一下,但她并未反对,“有何不可呢?”
季蘅松了口气,他也是赌一把,如果问真不同意,他就只能灰溜溜地再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坐。
至于不成功,会叫人看笑话,他是不怕的,现在不是成功了吗?反正大娘子身边的位置,是他坐的。
凝露心神剧震,忍不住抓紧了一边含霜的袖口。
这会哪怕不是在问真身边,可以随便说话,她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只有震惊的目光神情可以表明她此刻震撼的心情。
含霜也吸了口气。
除了宣县主和文家娘子,她保证,这位季郎君是第一个在娘子身边敢如此亲近随意的外人——无血缘的外人,
血缘就是问真分割内外的一条线,如果与她没有血缘与世俗意义上的宗族关系,那就只有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了。
这位季郎君,实在是……大胆得很。
但好像大胆得没错,含霜见问真欣然同意了季蘅的请求,心中若有所思,将季蘅的重量更加提上了一个台阶。
季郎君或许真能待在娘子身边一段时间,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至少能够有头有尾。
她很快整理好心神,微微垂首,仍然保持着恭谨而时刻关注问真的状态,凝霜被她轻轻捏了一下手臂,也很快反应过来,见煮茶的炉火有些弱了,忙去拨火添炭。
隔间内,季蘅也在绞尽脑汁地寻找话题,经过这阵子的恶补,他对调香制香也稍有了解,但t要在问真面前卖弄,无疑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从提问入手,他就是好学还不行吗?
提问也不能过于简单,显得很傻,又很刻意。
季蘅慢慢提起话题,向问真请教自己学习香料知识时的困惑与遇到的困难,问真欣然为他解答,对季蘅用心钻研的态度也表示肯定。
季蘅也是真心请教,时人爱香,但普通百姓接触香料的机会实在不多,他在兰苑一边做事一边学习,不愿对同行露怯,进度就很有限,如今遇到问真这位个中大家,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地提起话题,後来便逐渐投入,真心请教起来,对问真的点拨如获至宝。
“你所用的书籍还是太简单了些,前朝以来,许多香料自海外流入国朝,这都是你所看的典籍所没有记载的。”问真慢慢回忆,“我记得我这边有一本几十年前一位制香大家所作的笔记手札,其中对各种香料的种类丶特质都介绍详细,很适合初学者使用。”
问真看向含霜:“是在这边吧?”
含霜道:“我这就去找,应该在,若不在,便叫凝露回去取一遭。”
问真点点头。
她三言两语敲定了此事,季蘅却有些不知所措,他很清楚凝露在问真身边的地位,叫她城里城外地折腾一造就为了取本书,他这个没名没分的小情人何德何能啊!
在霸总文里,一般主角这里就要被记仇,後期被秘书使绊子!
他相信问真身边人的人品,却确实认为,因自己的事而折腾问真身边的人一趟实在不好。
问真没给他推拒的机会,“若今日找到了,你就带回去先看着,若带回府里了,你就暂且等等。”
季蘅对着她,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好一会才小声道:“哪值得为我找一本书折腾一番。”
问真微笑看着他,语气却不容置疑,“是随我的心意而行,并非是折腾。”
而看凝露,也是干脆爽快,没有一点不满抱怨之色。
季蘅似有所感,他顾不上抓住这一瞬的灵光,脸上略有赧然的笑已经藏不住了。
心上人为自己安排忙碌,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顶不住。
随後的日子,问真与季蘅的关系也在教与学中被逐渐拉近,身体上的接触倒是少有,还停留那日似握非握的一次手上,但对彼此的了解却越来越深。
譬如季蘅在闲谈中逐渐清楚了问真用香料的习惯,知道问真今年很喜欢一位茶坊少东家调制的香,还想要资助人家开一家香料铺子。
更譬如,问真了解了季蘅的聪明,敏锐,既莽撞又有几分细致周全的性子。
莽撞与细致,这样矛盾的词竟然能用来形容同一个人,这感觉实在是奇妙得很。
二人的接触逐渐不局限于谈论香料,问真偶尔会与季蘅一起吃晚饭——和问星丶明瑞明苓共同进膳的时光被调整到中午。
晚饭後,她有时会召乐师前来奏曲,偶尔有兴致亲自抚琴,再挽起袖,焚一炉新调制的香料。
季蘅好像有说不完的奇妙话题和新鲜点子,偶尔还会给问真做些奇怪但有趣的小东西,他们连着三日午後在竹林中漫步,问真的新香料便大功告成。
在小茶炉子咕嘟嘟的水汽茶香中,二人的距离不断拉近。
园子就这麽大,哪怕从上到下服侍的人都长着一张嘴,住在暖坞那边的问星等人也不会毫无所觉。
问星凭借自己的敏锐察觉此事,悄悄观察了一阵子,对姊姊只想双手抱拳行个大礼。
这就是她梦想中的生活啊!
有钱有权,还有年下小男友。
问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八卦的欲望,想要瞧瞧窥探一下二人相处时是什麽样子,但想到长姊威严的模样,她还是老老实实控制住自己,只忍不住拉着秋露探问。
秋露当然不知道问真与季蘅是如何相处的——问真身边的人,绝对是全山上下嘴最严的。
嘴不严,是无法留在问真身边的,管不住嘴,说明心不细致丶性情不缜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易有隐患。
哪怕是看起来最大大咧咧的凝露,其实也很清楚内外界限与内宅生活的条条框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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