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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蘅的目光太小心翼翼,其中感同身受的伤神又过于真切,好像一只手,轻轻戳在问真心底。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才慢慢地说。
季蘅浑然不知他错过了什麽,见问真口吻似乎轻松一些,才稍微松了口气,但仍不敢完全放松警惕,想了一会,笑着说:“娘子您在林中骑过马,但一定没试过在溪水里摸鱼吧?”
他一边回想一边说,也陷入久远而幸福安逸的回忆当中,问真听着他的声音,心渐渐平稳下来,溪流,山风,酸甜的樱桃果子……随着季蘅的声音,传入问真的脑中。
—
问真搬来云溪山,暂时不必管家里的事,但也不是全然闲下来,只沉浸在温柔乡里了。
兰苑虽然开门不久,但生意火爆,在年前最好做一次帐目核对,这样年下的时候再对账才能轻松一些,虽然兰苑管理无需问真操心,可完全放权一声不问显然也不是明智之举。
这里又涉及宁国长公主,虽然没到分钱的时候,但这两个月她出力不少,正好她最近正在云溪山附近的汤泉庄园中休养,于情于理,问真都应拜会她一番。
不年不节,又是亲戚且合作的密切关系,问真登门若备重礼显得生疏,若什麽都不拿又有失做晚辈的礼节,含霜早早开始打点,有周家茶坊月前送来的新制团茶,一块新得的品质不错的檀香,并一些山里的冬桃。
鸡卵大的小桃子,青皮红顶,前几年明瑞明苓都不爱吃,采回来摆弄着玩,今年口感难得地带一点的脆甜,问真觉着新鲜,近日屋里常备。
檀香品质不错,但无论对问真还是宁国都并非十分昂贵之物,只算投其所好,茶与桃子都只送一个新鲜,以表亲近不外道的分享之意。
含霜掌管问真身边人情往来的俗务多年,思路清晰,准备起来轻车熟路,见季蘅似有好奇之色,还为他解释了一番。
季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问真侧首看他,笑道:“这些事情你大可交给于妈妈打点,她也是很精干老练的人。”
指的是她安排去照顾季家人的于妈妈。
季蘅抿着唇一笑,没说什麽。
含霜倒是不知想到什麽,下意识提起精神,但见季蘅没有出声,又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见问真没有异议,便退下准备。
宁国长公主果然不嫌弃这份礼物“轻微”,还笑吟吟地道:“夏日时你们山上的桑葚野莓子是最好的,今年你不在京中,我都没地方讨去了。”
问真含笑道:“您只管叫人去山上吩咐一声便是了,这点东西值什麽?”
“哎呀,旁人我懒得打交道嘛。”宁国长公主边说边微微侧头一笑,鬓边殷红浓郁的鸽子血红宝石簪花闪烁生光,赤金满池娇的花钗斜插在另一侧,与艳丽的红宝石相得益彰。
她生得美目秀眉,很明艳的面容,肌肤是如薄薄的白瓷一般通透的白,目光清湛有神,含笑时风仪万千,自有一种高华典雅之气。
论容貌,她与大长公主其实并不相似,但姑侄二人身上却有如出一辙的高傲与威严,她也确实与大长公主最为亲近。
她也算是问真在宗室长辈中最亲近的一个,不然也不会想到拉她入夥,二人说话还不算过于客套,宁国长公主说起自己新得的大宛名种,又热情招呼问真一同去看。
她前来温泉庄园休养,随行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郎君——当然不是勋贵贺氏所出的驸马都尉,那位驸马都尉与她同龄,今年已经年过不惑。
年轻郎君生得倒很清俊,礼仪从容,对问真态度恭敬,宁国长公主与问真在前面走,他便在长公主身边另一侧慢慢跟随。
长公主生育较晚,年届三十才得了一女,取名贺澜,爱如珍宝,如今也已修习课业,长公主来城外小住,便未带着她。
二人一边看马,长公主便问起:“你家如今闺中教习还是高敏高娘子主文吗?”
问真隐有所感,笑着点头,“正是,她与我母亲是十几年的旧交情,自入了京便一直留在我家。”
“你家五妹妹的诗赋做得极好,我是见识过的,可见她教得确实不错。”长公主开门见山:“听闻你家开年要办闺塾?是供自家女子就学吗?”
问真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若是如意娘愿意来,自然不算外人。”
长公主笑眯眯冲她眨眨眼,“那就一言为定了。”
“等诸事有了章程,我拟好帖子送给如意娘。最晚也就是明年三月了。”这还是顾及问星的身体,怕二月开学太早。
三月京里气候温暖一些,不冷不热刚刚好。
长公主对这日子果然也很满意,“三月最好,春暖花开的时节,小姊妹们伴在一处读书,既有长进,于几十年後回忆起来,也是一段美好经历。”
她将独女送到徐家读书,自然不只为了颇有文名的高敏。
凭宁国长公主的尊荣风光,她要找到一个和高敏不相上下的女教习来教导女儿,难道是什麽难事吗?
她一壁抚摸骏马的鬃毛,一壁与问真感慨道:“你们家五娘子教养得是真好,如今朝野上下,对她谁不是满口称赞?”
问真一笑而已,如今的满口称赞反而说明问安还不够重要,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人人都愿意卖徐家一个好。
宁国长公主显然也清楚这点,她随口一提,便又说起贺澜,“她年岁小,已经不知你年轻时的事了,前阵子听说了你在万寿山上引弓的风采,可是颇为倾慕,前阵子你家四娘子女儿满月,她还闹着要去呢,可惜着了风寒,又没去成。你们家年後还有一桩好事吧?届时千万再给我那边去封帖子,她不去成一次,是不会甘心的。”
说的是七夫人的身孕,问真自然应下,金桃满月,宁国长公主虽未亲至,礼节却很厚,来的姑姑是宁国长公主身前女官,可谓十分周到了。
二人慢慢地说着话,年轻郎君侍立在侧,不时伸手搀扶宁国长公主,其实宁国长公主久经弓马,保养得宜,瞧着一般年轻娘子还要健康,问真实在看不出有哪里需要扶的地方。
她有心从宁国长公主身上学习一点与情人相处的方法。
没办法,她与季蘅如今关系虽然说定了,可相处起来,季蘅是小心翼翼,她是有些茫然。
二人每天谈天说地,倒是对彼此愈发了解,但离亲密好像还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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