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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意
“谈什麽?”许顷智没有被捆绑,扶稳桌子摇头甩脱困意道:“没什麽好谈的。”
“别急,”高枧溪擡擡下巴道:“先看了我们花司调查出的结果再说。”
许顷智打开面前那本画册,画册有一定厚度,他逐页翻看,看到上面清晰画着许府的各处建筑,从室内到室外,花园到凉亭,每个角落丶细节都详细描绘,甚至标明了尺寸丶用料。花鸟司不知何时把他的府邸里里外外摸了个透彻。
高枧溪道:“大秦王公之居,均不施重拱丶藻井。一品官员府邸正堂不得超五间九架,门不得超三间五架。许大人身为上州刺史从三品的官员,为何许府的房屋有重拱,有藻井,正房建了七间,直逼皇宫的营造?许府厨厩的房栊户牖都以珠宝装饰,金银做井栏,後厨玉碗金瓯透出的光都能把几案照亮,刺史大人,这没个一二百万贯的,只怕是建不出这样的玉楼金阁吧?”
一个上州刺史被一群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作弄,许顷智恼羞成怒,“私闯民宅,蓄谋下药,圈禁官员,你们花鸟司的手段肮脏龌龊,有什麽资格跟我谈清正廉洁?一帮走狗罢了!”
钟黎在一旁听怒了,握拳就走了上来,被唐颂伸腿拦住了,她拍拍钟黎的肩头压下他的火气,从窗边起身走到许顷智面前,一个眨眼间腰刀已经出鞘架在了对方的脖根处。
许顷智冷汗滚落在刀刃上,把刀光洗的雪亮。唐颂靴面踩在桌面上,肘端架在膝头,俯肩逼近他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刺史大人您说,花鸟司这帮狗认谁当的主子?”
许顷智上牙磕着下牙,惊恐万状的说:“圣上……是圣上……”
他突然回忆起与花鸟司初次会面当晚,隔着一道水光,廊间里迎面向他走来的那个人,是她!花鸟司刑司司佐唐颂。
唐颂抿唇,假意笑笑,她笑得极浅,唇边的酒靥还未来得及成型,就收了回去。“刺史大人,”她冷下眉眼,逼视他道:“我们这帮花鸟使的确不是什麽良善之辈,从不跟人讲正经手段,什麽手段好使,那就用什麽。若想当君子,践行君子之为,当初谁还入花鸟司?花鸟司的刑狱说起来是封尘了几十年,不过一道圣谕下来让它开张,它就得开张,您说是不是?”
威胁丶恫吓,只需她眼神的一个起落。今夜的唐颂剥下轻柔随和的表象,露出威严又恣肆的一面,她让膝下的猎物游魂丧胆,引颈接受审判。
殿中一衆花鸟使噤声视着唐颂,也不由汗毛直竖,他们一度忘了,她是亲历过生死,横刀上阵,箭簇脱弦,双手真正染过血的人。
月色皎洁,却也冰冷。
许顷智哆哆嗦嗦躲开她的刀,匍匐于地求饶不止:“我丶我今後一定黜奢崇俭,抛却奢侈之风,不再追求栋宇之盛,只专心于政务。请花鸟司在圣上面前替我缓颊……我……我只是一时犯了糊涂……”
唐颂收刀回鞘,居高临下冷漠视着他道:“别装了,你很清楚花鸟司南下的原因,我们来杭州不是为了瞧刺史大人的宅子。”说着用拇指戳戳身後衆人道:“这帮人没多少耐心,刺史大人最好开诚布公,早些跟我们谈正事。
许顷智还在试图狡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敬酒比罚酒好吃,”韦笙晃着腰刀道:“能笑就不翻脸,大人说是不是?”
梁熙君拔了刀,指尖抚着刀尖,悠悠拖长腔道:“我们这帮花鸟使都是入仕不久的新人,前辈行事的规矩我们後辈属实不知,没有参照的标准,我瞧刺史大人是把软骨头,待会儿谁若是下手没个轻重,还望大人您海涵。”
面对衆人的施压,许顷智擦了把脸上的冷汗,泡在一身冰水里沉默,一衆花鸟使纵容他沉默,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期间钟黎有好几次都快按耐不住要张口了,唐颂瞪眼把他的话硬是给噎了回去。
殿中静到仅能听到衆人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雨声,雨好像下大了一些。
终于,许顷智泄了一口气,唤醒了所有人的听觉:“招什麽?”
他是在试探。唐颂等人无声互视。
“许顷智,”高枧溪直呼其名,“你现在面临三项指控,第一,许府建制违矩。第二,杭州官员阶层有横征暴敛的嫌疑。第三,你涉嫌主谋顺永四十年丰德仓军粮一案。”
许顷智不承认也不否认,他跪坐着,垂着头面色不明,只道:“我不信花鸟司,带我回京,我要面圣。否则我今日便是死在这,也绝不与花鸟司为谋。”
唐颂问:“你手中可否掌握的有证据?”
许顷智重复说:“我要面圣。”
高枧溪看向唐颂三人,使了个眼色把他们叫到了殿外,“你们怎麽看?”
韦笙道:“他已经表明了态度,单凭花鸟司目前的威信恐难撬开他的嘴。”
梁熙君道:“许顷智涉嫌的这三件事,性质都很严重,上官瑾军粮案牵扯到宰相府和东宫,他如果有反水检举揭发这两方的势力的打算,存在顾虑也算正常。”
高枧溪点头道:“方才唐颂提到了证据,没有证据,调查此案便是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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