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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成活的七夜自更先到来的是不速之客。
在一个日落月升的寻常黄昏,沈如晚蹙眉为一个药人检查对方体内的七夜白,药人满脸顺从,对她千恩万谢、言听计从,可却在她回过头时,倏然一张口,吐出一口绿雾,朝她当头落下。
沈如晚回头时便觉背脊生寒,本能地向后退去,与那绿雾稍稍隔了两寸远,她退一丈,绿雾便追上一丈,逼得她向后倒飞了十数丈,绿雾方才缓了下来,袅袅散去。
她还来不及松口气,面前便斜斜伸出一柄诡异的银钩,朝她命门而来。
“锵——”
金色流光由远处飞来,一闪而过,与那银钩撞在一起,硬生生将之撞开,化作一把锋芒沉敛的重剑,不偏不倚,正挡在沈如晚身前。
银钩被撞开,稍稍偏转,又要重新朝沈如晚飞来,却被那重剑轻轻地一嗑,再次倒飞出去,在数丈外滴溜溜如个陀螺一般转了数圈,稳也稳不住。
“不请自来,暗中伤人,几位道友,你们有些不地道啊。”曲不询不近不远地站在沈如晚身侧,神色冷然。
重剑垂在半空,微妙地不动,剑气却凛然纵横,横扫四方,倏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从四方角落里显露出几道身形来,惨淡斜阳照落在他们身上,竟隐约有几分扭曲,若不细看,甚至看不出那里藏着人。
沈如晚静静立在原地。
突然遇袭,殊为惊险,她却连呼吸也没乱,周身灵气平稳如常,若有所思地揉着手腕,腕间灵线摇摇晃晃地颤着,从手腕上垂落下去,另一头遥遥地延伸出去,系在曲不询的腕间。
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不为曲不询,也不为那些药人,目的明确,就是要她的命。
是因为幕后之人觉得她最有威胁吗?
前来灭口的不速之客很强。
倘若神州上有人能列出一张公允的强者名单,那么在这几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刺客中,定然有人能榜上留名,万里迢迢地来到钟神山杀一个不擅长斗法的灵植师,不仅仅是绰绰有余,甚至还有些奢侈了。
沈如晚必死无疑——理论上是这样的。
可她站在原地,动也没有动一下。不需要她动。
重剑锋狂,剑气横秋。
“曲不询”这个名字在神州知者寥寥,不过是无名之辈。可长孙寒不是。
世上剑修成千上万,蓬山剑阁弟子如云,心高气傲之辈数不胜数,可只要他在,万剑奉他第一锋。
只要是蓬山弟子,哪怕从来没和这位大师兄打过交道、埋头修炼不问俗事,也或多或少听说过长孙寒的轶事过往——
从他执剑伯的那—刻起,长孙寒便不曾输过。
据说剑阁长老往往眼光极高,可从前在参道堂初见长孙寒时,急得好似本命剑要被人拐跑了一般,追着长孙寒要带他回剑阁,甚至不惜向剑阁阁主请命免去长孙寒在参道堂三年才能入剑阁的规矩——剑阁阁主当真同意了,可长孙寒没同意。
被阁主长老如斯看重,他竟也泰然处之,安然说不,谁也改不了他的主意。
在参道堂三年后,他才从从容容地拜入剑阁,当初看重他的那位长老盼星星盼月亮,这三年差点如猛兽护食,生怕有人把这绝世天才拐走,终于是松口气,欢天喜地迎他入了剑阁。
剑阁弟子看看长孙寒,再看看自己,长孙寒入剑阁是被长老求着,普通弟子呢?不求爷爷告奶奶都算在剑道上有资质的精英弟子了。
如此天差地别的待遇,往往让人心生嫉恨,可剑阁上下竟无一个不服。
无他,只因人生来不公平,再怎么抑郁,必须得承认,有些人就是绝世天才、超然拔萃。
—剑霜寒十四州。
怎么同他比?怎么配和他比?
何必自取其辱。
“说说吧,谁派你们来的?”重剑落地,稳稳插入地面,像一座沉默的丰碑。
他漫不经心地抬头,微微有些喘,轻轻呼出口气,语调安然如初,仿佛这一场恶战不过随手切磋,唯有收手而立时的盘问才能叫他凝神一顾,“宁听澜叫你们过来,是为了杀她?“
沈如晚倏然一惊。
——宁听澜?
始台料未及的又何止她一个人?
那几个杀手被绑在一起并排坐着,纵然被俘后打定主意不声不吭,可蓦然从曲不询的口中听说“宁听澜”这个名字,最右侧的那人微微一偏头,难言惊异,再怎么克制也泄了痕迹。
沈如晚心里慢慢地沉了下去。
“很惊讶?”曲不询笑了笑,目光落在那个杀手身上,眼底幽冷,“看来宁掌教平日里掩藏得太好,连你们也没想过他会泄了痕迹。”
若非当初骤然被追杀,叫他察觉到不对劲,他恐怕也不会怀疑到那位执掌蓬山近百年、声望冠绝神州的老掌教身上。
谁能想到呢?宁听澜做了那么多年的掌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有什么必要去做这阴损的买卖?为了钱财?为了宝物?他真就那么缺吗?
杀手目光微微偏转,好似枯槁无神的鱼目终于有了幽光,开口,嗓音哑得让人不舒服,“你竟然知道这么多.…....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何必来问我?“
曲不询神色平淡,“你们是奉命来杀她的?”
杀手的目光随着他平平的一指而望向沈如晚,眼神微动,哑声说,“方才你们不也已经看见了吗?我们奉命来杀谁,一目了然。”
沈如晚静静立在原地,遥遥地垂眸望着那杀手,“他们派你们来杀我?“
曲不询不由朝球望去。
她声音如冰击流水,清清淡淡的,不含一点怨愤惊慌,不像是个刚被老东家灭口的冤大头,又或者她早已料到这一天,无所谓惊慌缘分,唯有意料之中的倦意。
——她早知道自己会被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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