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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生气虞渊,这是我最後一次救你了
钱芊循声找去,发现那是一个身躯瘦弱,面容枯槁的青年,观他发间细长而弯曲的犄角,应是灵鹿一族的半妖。
钱芊向他走去,听见他低声道:“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可以。”钱芊唤来狱卒,将青年从牢里带了出来,行至僻静处,道:“请说吧。”
“姑娘能否带我面见主上,作为交换,我这里还知晓不少关于奚安的事,相信姑娘会感兴趣的。”
“你为何要见虞渊?”钱芊问道。
青年虚弱地笑了笑,“听到些传言说主上有意想削弱纯种妖族的地位,令其与我们这些半妖平等相处。我想,这或许是我们最後的希望了,遂想去见一见主上,听他亲口坦言,倘若此事是真的,便也可安心了。”
钱芊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好,我带你去。”
动乱将将平息,元琛急召了群臣来宫中议事,而虞渊也须得亲自出面,当衆解释这一切。
就在元琛在焦急等待群臣入宫之时,就见前不久才碰过面的钱芊与连潇去而复返,身後还跟着一青年。
钱芊上来便道:“元大人,我们要见虞渊。”
元琛愕然,暂压下对她为什麽这麽快就回来的疑问,颔首道:“好,我领你们去见主上,不过这位是……”
他自然注意到钱芊身後的青年是名半妖,虽未有轻蔑之意,却仍捎带几分警惕。毕竟当下时局紧张,他们与半妖间的关系岌岌可危,他不得不处处谨慎。
“小人陆关清,有事面见主上。”名唤陆关清的青年躬身行礼。
钱芊道:“元大人放心,他只是想找虞渊确认些事情,有我们在你不必担忧。”
元琛闻言,没有再多说什麽,略一点头,“几位请跟我来。”
他将钱芊几人领到虞渊的书房,就又匆匆离开,去前殿视察其馀朝臣是否到齐。
虞渊伏案执笔,正在专注地写些什麽,擡首见钱芊进来,眸中闪过诧异,“老师,你怎麽来了?”
钱芊言简意赅,“有人想见你。”
她侧身让开,陆关清又上前跪地行礼,介绍了一遍自己的名姓与来历。
听他自述是参与此次暴乱的半妖,虞渊搁了笔,俊朗的面庞上难得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
钱芊道:“现在我也带你过来见他了,你是否该遵循我们的约定,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了?”
“这是自然,姑娘莫急。”陆关清说道:“我虽不是奚安的心腹,却知晓他许多刻意隐瞒的事情。诚如姑娘在狱中所说,他其实并不值得追随,因为他从未将我们当作同伴看待。”
陆关清眼中的情绪晦涩难明,缓缓地说出了一个除他以外,从来没有任何妖族知道的秘密,“当年跟随奚安刺杀太尉的半妖之中,有一位是我的兄长。那年我在太尉府上做工,是最低贱的杂役,也正是因为有我在,我兄长才自告奋勇要跟随奚安行刺杀之事,他们要我守在府中的後门处,待刺杀完毕後,悄悄给他们开门,随他们从後门逃出太尉府。
但那日太尉设宴招待扮作贵族的奚安,前厅与後厨事杂,府上奴仆几乎都去帮忙,唯我买通管事独自把守後门,我见那附近没有旁人,便将後门敞开,借夜色遮掩偷溜到宴厅窗外,戳开窗纸窥视。
然後……我就看见奚安为了取悦太尉,命人绑住我兄长,取来刀亲自割下了他的鹿角,鲜血流了他满头满脸,他的惨叫声一直传到门外,传到我的耳朵里,时至今日,我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幕,记得他痛苦的嚎喊。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一个字都没说,没有背叛奚安。我不知奚安事先是怎麽对他说的,他好像还以为这是奚安在做戏,是为了赢取太尉的信任,于是一直咬牙忍着。
可是我却看得很清楚,我清楚地看见了奚安脸上那种残忍而兴奋的笑意,那分明与旁边太尉的笑容如出一辙,他们根本就是一路货色。”
“为了复仇而割了自己的耳朵麽?”陆关清讥讽一笑,“怕是他自己也厌恶极了自己半妖的身份,若同样拥有纯正的血脉,他便会是下一个太尉。”
他继续道:“只恨我当时已经吓得发抖,根本不知自己该做些什麽,我的怯懦要我逃离那里,可里头被折磨的是我唯一的兄长,我根本无法挪动我的双腿。直到奚安与太尉又轮番折磨过其馀半妖,待太尉尽兴酒醉之时,他遣屋中其馀仆从离开接着取酒,趁机刺杀了太尉。
而後他们便要逃离那里,我也随之溜向後门,可府中护卫很快就发现太尉死了,并开始追杀他们。我兄长与其馀半妖此时都已经被折磨得半死,自然被奚安头也不回地远远甩下,以拖住那些护卫,我连与兄长说上最後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他死在护卫刀下。也没有能力为他收敛尸骨,只能狼狈地趁乱逃窜。
再後来,我知晓奚安死里逃生,被神仙所救,便开始加入奚安的麾下,试图接近他。有许多次,我偷偷跟踪他,看见他将一些弱小的半妖带到无人之地,要他们开始奔逃,然後再像追赶猎物那般追上他们,将他们残忍虐杀。那些半妖都是些孤苦伶仃,身有残疾的可怜之辈,对奚安来说不值得利用,且死了也不会被在意,所以就被奚安用来发泄他心中的杀戮欲望,这也使我更加确定,除了血统,他同我们的敌人,那些残忍的纯种妖族并无区别。”
听陆关清说到此处时,钱芊忽然想起自己在连潇记忆里看到的少年奚安,他望向连潇的眼神里有一种对力量的痴迷与渴望,那种渴望已然叫他忘记了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和跃跃欲试。
凝视深渊之人,最终也变成了深渊。
她道:“你为何不揭露他呢?”
陆关清轻轻摇头,“即便如此,他精心塑造的僞善外表,却使我们不少半妖同伴重拾了对生的希望……多麽可笑啊。”
他恹恹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带给我们的希望是假的,可我不敢说,也不能说。不会有谁信我说的话,而且我又何必去残忍地戳穿这个谎言,最起码跟着奚安时,我的同伴们,他们有想要活下去的欲望,他们的眼中泛着光。”
钱芊沉默下来。
“好在现在不必如此了……”陆关清的视线缓慢转到一旁的虞渊身上,欣慰而感激地笑了笑,“主上会带给我们新的希望。”
他悄无声息地朝虞渊走近几步,紧紧盯着虞渊金色的瞳眸,口中不断喃喃,“我说的对吗,主上,听闻你想要那些纯种妖族与我们平等共处,你也会重新赐予我们半妖自由与尊严,这是真的吗?”
“我……”虞渊被他那双幽深如潭水的眼盯着,心脏颤了颤,没由得来地不太敢与他对视,却还是道:“是的,即便……”
虞渊骤然住了口,停顿一下又改换犹豫的口吻,重新直视他,语气坚定地道:“我会努力还给你们应得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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