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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古怪的是,才不过驳斥了半句,她便又软了下去。
甚至还赌气似地扭过了身子,再不肯看着她阿姐的眼睛说话。
苏月慈于是只得继续耐着性子,半斥半哄::“我不明白你?我是你阿姐,从小看着你长大,我怎会不明白你?你不就是好那点面子,觉着被那昏君当衆发落一通,害你在後宫衆人面前颜面扫地麽!这有什麽大不了的,你阿姐我当初为了嫁给你姐夫,连孺人都甘愿做了,为此遭长安多少人奚落白眼,不照样好好的麽?”
“这丶这不一样……”苏月意被她说得心里发急,奈何肚子里却也没几滴墨水,即使想要一一反驳回去,最终也只能憋出这麽几个字。
苏月慈从未见过她如此忸怩,不觉也有些急进:“哪里不一样?你这孩子,怎就如此不懂事,咱们苏家当年本已中落,若不是母亲稍有筹谋,将你我托付给了姨母,将兄长托付给了舅舅,今日你我还有机会站在这里麽?
“也怪我少时对你宠纵太多,将你养得如此不知足也不知恩……”
“够了!阿姐你不要再说了!我的想法,我的苦,你根本就不会明白!”
苏月意越听越烦,竟都没等她讲话说完t,便开口喝断。
趁对方愣神的当口,她也终于能腾出空隙整理头绪,直言:
“你自小便和姐夫青梅竹马,即便姐夫被贬西塞,你二人也能鸿雁传书,情坚不移,後来阿姐确实是受了委屈,未曾以正妻之礼嫁入光王府;可之後不也在姐夫的百般偏宠怜惜下,生下了外甥成了正妃麽?
“你可知我有多羡慕?阿姐,我也是女子,我也曾认真地期盼憧憬过,要和阿姐一样,嫁一个像姐夫那样的人,爱我疼我,视我如珠如宝啊!”
她虽骄矜又虚荣,粗浅且无知,可说到底却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对所谓的风月情爱自然也还怀揣着一份天然的憧憬。
这些她自身本也未曾察觉,非要是这一次突如其来的禁足,方才让她在这其中学会了思考,也有所了悟。
可苏月慈明知如此,却依旧执意规劝于她:“那昏君虽暴戾,可若你以真心待他,总有一天他自然……”
小贵妃听得不耐,再次将她打断,这一次尤是有些气急败坏:
“阿姐,三娘不是小孩子了!何况这些年,究竟是我见皇帝表兄多,还是阿姐你呢?原先我也以为他就像当年你和姨母同我说的那样,可如今你也看到了,枉我和他也算一同长大,他却可以为了别人说和我翻脸,就和我翻脸!
“你是没瞧见他那天看我的眼神,从那以後我就一直做噩梦……梦见他掐着我的脖子,一刀丶一刀将我凌迟剔骨,磋磨致死……”
她越说,便越忍不住地落泪发抖,一半是气,一半是惧。
焉只有真正接触过萧云旗,与其长久相处过的人,方能体会个中滋味。
苏月慈心下虽依旧不以为然,但表面上的工夫还是要做的。
只见她忙便挪过去将妹妹搂进怀中,如慈母般温柔哄劝:
“三娘,你别怕,不会的,他不会这麽做的。姨母不在了,我们还有舅舅,还有兄长,小皇帝忌惮着他们的才华声望,不敢拿你怎麽样的,你只用乖乖地待在宫里,拿出你贵妃的架势,哪怕是她夏侯明仪,也要忌你三分!”
苏月意听到这里几乎崩溃,一把推开她坐起来:“斗赢了她我又能得到什麽呢!阿姐你究竟明不明白,我苏月意也是有心气丶有傲骨的!我不想再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和别的女人再争什麽丶斗什麽!我不喜欢皇帝表兄,我怕他,我恨他!我不想自己下半辈子都只能对着他!”
这下她阿姐彻底急了,嗖一声站了起来,大声喝道:“可那能怎麽办?你说怎麽办!你不斗,你不争,那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姐夫的仇丶姨母的仇,除了你还有谁能报!”
说着,更便将脸上的面纱揭开,好让她这拎不清的蠢妹妹好好看清楚,自己脸颊上那一道道滑稽可笑,又狰狞可怖的伤疤。
“你看看阿姐这张脸,三娘,你看着我!我这张脸是如何毁的,我的人生又是如何毁的。这些你都不在意了麽!”
“爷娘早逝,兄长也早早便遵从母亲遗命,将你我姊妹送往宫中,姨母殿内。而你更是因为年纪尚小,一直为我和姨母精心照料,几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三娘,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阿姐这些年来是如何待你,你生病时,是谁衣不解带地照顾你?为你尝药,为你熬尽心血?”
苏月意听得泪眼汪汪,却还是忍不住替自己委屈:“阿姐你说什麽呢!你和我是骨肉至亲,我怎会不记得你对我的好,可这是三娘的一辈子啊,难道三娘真就只配做个名存实亡的贵妃,与夫郎一辈子相看两厌麽!”
可她并不知晓,此时的苏月慈一颗心早已被滔天的恨意蒙蔽,任凭她再说多少,再怎麽努力,也未必能入她的耳。
眼见劝说不动,她便只能使出绝招,一边俯身屈膝,一边失常般地喃喃:“三娘,就当阿姐求你,你帮帮阿姐吧……阿姐…阿姐给你磕头了,三娘,阿姐给你磕头了,磕头,磕头……”
“行了!你就别再逼我啦!”苏月意见状,起初也只是被逼得恼羞成怒,生生硬起心肠别过脸去。
然而她哪里能想到苏月慈这回是来真的,说跪便当真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对着她一个头一个头地磕下去,好似非要见血才肯罢休。
终是苏月意这个做妹妹的心软,硬撑了一会儿便实在扛不住了,心一横,牙一咬,起身便去扶她。
“够了!阿姐,够了!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还不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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