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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仪一边问,一边慢慢坐起身,随手将原本隔挡在兄妹之间的帘帐掀开。
李西极自然而然地顺手拿过几个松软的迎枕塞到她背後,让她躺得更加舒服一些。
一面又接着与她缓缓往下说:
“云阳王府中,你我是一母同胞的至亲兄妹,他在凉州多年,知道我的性情,算定倘若我死,势必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兵符托付给你。
“于是他便买通云阳王府的下人,在我平日的饮食里下了慢毒,只等我慢慢发觉自己身体越发不济,以为自己时日不多,急于托付後事之时,他好趁机利用你,把整个金麟军收入囊中。”
听到这里,明仪不由不屑地哼了一声,“凭他那点脑子,又无苏月钦出谋划策,亡羊补牢,焉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弄鬼?”
见她渐渐又有了当年几分鲜活而耀武扬威的神气,李西极忍不住欣慰一笑,更加温和t道:“不错,毒刚进到我的饮食中几日我便察觉到了,顺藤摸瓜问到了幕後黑手是他,我也并不算太意外。
“我那时猜到他这是对你,对云阳王府彻底失去了耐心。奈何我当时已继任云阳王位,无诏不得擅离凉州,为了不让他抓住把柄,我无法亲自去到长安替你撑腰,左思右想,最终将夹着密文的贺表递到了先帝的案上。”
先帝这个说法,明仪还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萧云旗。
一时不觉嗤笑了一声,谁能想到,这世事竟已荒诞到了这个地步。
李西极却以为她是在笑他从前的决定,忙继续解释,“先帝心思深沉,文韬武略远胜萧觉,只是受世家门阀和奸宦掣肘太重,方才故作昏狂。”
不曾想他这麽一说,明仪刚才眉眼间刚才凝起来的气氛轻松愉悦即刻便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带着气恼的冷漠:
“阿兄不必替他起高调,他是个什麽东西,我与他共枕而眠这些日子,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李西极和气一笑:“阿九还生他的气?”
明仪却侧头一挑眉,一概不承认:“他也配?”
“好,他不配。”李西极知她心性,也只管顺着她。
见她眼底戒备渐松,方把适才的话题重又续上:
“当时我向先帝表诉衷心,愿同他联手共克为世家扶植起来的萧觉,只为他在萧觉伏诛之後,释你回凉州。
先帝虽允,然萧觉身边那个姓苏的女人,却比他难缠得多。她似是也察觉到了我已发现他们在给我下毒,便想一不做二不休,趁我还没有大动作之前将我了结,便又让人在我院中放了一把火。”
明仪不由转过头看他。
就是那场火,让她以为他死了,让她对从前他病危的消息一传来就拦着她,不让她去见他最後一面的苏月慈恨之入骨。
而她也看得出来,当他说起这一段的时候,从来淡静随性的一个人,竟也会因为痛苦的回忆浑身不自觉地轻轻颤栗,眸中更是显露出从未有过的艰难和後怕。
“那场火确实烧了我一个措手不及,阿九你是知道的,阿兄没用,行动丶体力只怕连府中健仆都及不上……火一烧起来,根本无从逃起……这一双腿,亦是在那时被垮塌的梁柱所伤……”
“阿兄……”他扶在膝上的手都在发颤,明仪忍不住凑了过去,用自己原也不算暖和的手将他冰凉的手背包裹住。
可就算如此,李西极还是感受到了来自至亲的关切,不时便定住了心神,从那段令他至今还胆寒不已的回忆中缓了过来。
甚至还反过来调侃起明仪:“阿九先别急着伤神,至少阿兄看人的眼光要比阿九好得多。”
“……是萧云旗救了你吗?”
这其实并不难猜,再看如今这局面,简直已经显而易见。
可越是这样,明仪的心便越发沉得厉害。
李西极再顿首,“他救我的条件,便是要我先以夏侯明毅的身份死去,再又以新的身份活下来,然後替他去到河北,助他在河北积存实力,伺机而动。”
李西极就是他的新身份。
以李为姓,以故里为名。
他们兄妹二人在取名这事上,倒也还算有默契。
且终于,“那麽现在问题又绕回过来了,为何…要瞒着我?”
她阿兄却轻轻反问了一句:“那阿九又为何心血来潮,要做先帝皇後?”
明仪静静道:“你和听澜死了,我得给你们报仇。但萧云旗那个疯子,多疑成性,并不信我仅仅只是为了报仇。
“所以,他瞒着我,不让你告诉我,为的是防我们兄妹联手,他反而成了为人做嫁衣的冤大头。”
可他错了麽?
明仪倒不觉得。
若始从当初便让她知道一切真相,说不定现在成为东畿王的,就不是他这个假齐殒了。
但要她因此便对他予以谅解,那也是痴人说梦。
明仪越想,心里那股莫名火便窜得越厉害,和阿兄说话时,口气也不自觉地压重了很多:
“他人呢?以为让阿兄你来见我,和我说这些,我就会原谅他吗?”
李西极亦是一脸疑惑:“我正要问阿九呢,你们这一路是怎麽了,主公何故一回来便旧伤复发,高烧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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