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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是,当时饱受惊吓的江宣回答了单震云的问题。
“深夜一点半,我听到响声打开房门,当时我的父亲砍下了第一刀,我过去阻挠,被砍了三刀刮倒在地,我的母亲再次落入刀刃之下,等我再爬起来,他们已经死在了我的眼前。”
回答得不仅快甚至逻辑通顺到可怕。
单震云不是没有见过多严重的案子,但当一个稚嫩少年坐在你面前,面不改色地叙述自己的父母是如何死的,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单震云从回忆回到现实,惊觉他的女儿已是泪流满面。
“女儿,你怎么了,是被吓到了?”
单瑶拼命摇头,脖颈宛若生了锈的罗盘,即便艰涩难转也在继续运作。
单瑶说不出话,不是被吓到,是她亲眼所见过。
那时小学毕业的单瑶刚从被寄养三年的奶奶家回来,她很黏着父母,可惜父母工作依旧繁忙。暑假的某一天,她听到单震云要去北方,她从小没有出过省,所以擅自藏在了车的后备箱,当时太小,现在再回想真是黑历史。
是黑历史却造就了她与江宣的初次见面。
那时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睡醒了一觉,她打开后备厢小心翼翼地跳出来,发现车停在一个小区的旁边,周围的街道挤满了人,路过她的行人嘴里说着出了命案。
她好奇地跑过去看,第一眼就看见一个小男孩从楼道里走出来,身边站着一位女警察。小男孩的衣服凌乱甚至上身衣不蔽体,尤其是胸口处,三道长至肚子的血口染红了t恤,男孩浑身颤抖,在号啕大哭。
第二面也是单震云以为的第一面,她被单震云发现,在警局外受教育,恰巧小男孩从警局出来,神色已没有了惊慌失措,只剩下冰冷苍白。
那些有关男孩的片段,她至今难忘。
仔细想想,联合单震云的叙述加上自己的所见,清晰地展现出一个受惊吓会哭的小男孩变成不爱笑的无情机器的过程。
明明三年后的江宣应该与之前变化不大,单瑶不敢想象,他这三年是经历了什么,以至于她这么久都没有认出他。
静候
病房的房门向无边的朝阳敞开着,有光划过,它是否能驱散缠身的病魔,消融崩溃的心房?
单瑶站在门外,她买完早饭后迟迟没有进去。时间之久,久到昨夜奔跑过度的双腿泛起酸意,久到手中提着的清粥开始变凉,久到她的眼泪已干涸在脸颊留下悲怆的泪痕。
自护士拔完针,已然过去了一个小时,江宣觉得不对劲,以单瑶的性子应该早早赶回来了。
他慢悠悠地踱步到病房门口,往外张望,单瑶立刻缩回身子躲到消防栓处的隐蔽角落。
他与她一墙之隔。
江宣没有看见单瑶又被涌起的泪感吞没,单瑶双手捂住嘴巴,生怕他听见,江宣寻找无果,踏着步子坐回了病床。
单瑶强憋回流泄不止的泪水,慢慢平复好心情,做了几个假笑,挂着笑脸进入病房。
“你回来了。”
“给你买的粥,赶快趁热吃。”
单瑶把餐盒打开,筷子顺好,放到江宣的眼皮底下。
江宣喝着粥,发觉单瑶异样的安静,出去时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变了个样。
正脸都不让他看。
他食之无味地喝完粥,眼睛打量着单瑶的一举一动。
见江宣喝完,单瑶拾起餐盒扔到垃圾桶里,做完这些,又低垂下头,双手放到膝盖上,宛若做错事等着挨罚的小学生。
江宣困惑不解,怎么想怎么奇怪。
“你怎么了?”
“……”
没有人回应。
江宣伸出没受伤的胳膊,轻轻地拍单瑶的肩膀,叫她的名字。
“单瑶?”
单瑶“啊”了一声,头却还是低沉着,似要埋到胸膛里。
江宣握住她的下巴往上掰,想看清她的脸,奈何单瑶死命拒绝,身体左右摇晃以摆脱他的探究,不让他得逞。
他一掰,她用力躲,甚至用上了双手,这一用,不小心抓到了江宣受伤的手臂。
江宣低叫了一声,嘴角抽气来缓解疼痛,伤口打完消炎针后有了些许效果,但还是钻心地疼,肿胀感徐徐上涨,这一抓像是抓到了伤口的命门,痛点的最中央。
单瑶见她碰到了伤口,连忙道歉,并轻柔地抚上伤口两边,像小时候许敏言安慰她一样吹气,嘴里念着不疼不疼。
江宣视若无睹,他的眼眸被单瑶哭花的脸占据,只见单瑶顶着一张花猫脸,尤其是眼睛,肿到不能看。
“你又哭了?”
“没有,我是刚才去早餐店,厨师在切洋葱,我被辣的。”单瑶摇头躲闪,不去看江宣的眼睛。
厨师在厨房切菜,她怎么能闻到?
江宣没有拆穿单瑶的谎话,估摸是单瑶还在自责,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姑娘,真难哄。
“我给你讲一个我小时候听过的故事,”江宣想了想,说:“有一天,有一只红眼睛兔子在草坪上拔着它最爱吃的胡萝卜。正拔着,突然出现了一只大灰狼,大灰狼死死盯着小兔子,伺机而动要吃掉它。小兔子没有察觉,还在乖乖地拔萝卜,就在大灰狼要叼住小兔子时,丛林里跑出一头雪白的绵羊。它衔着小兔子飞速往前跑,小兔子爪子里还捧着刚拔下来的胡萝卜,懵懵地看着小绵羊,它们进到一个山洞里,祈求大灰狼不要找到。小兔子害怕极了下意识地抱紧胡萝卜,过了很久,大灰狼都没有出现,它们成功了。小兔子高兴地把胡萝卜掰成两半,递给小绵羊要它也吃,小绵羊欣然接受。没一会儿,小兔子忽然哇哇大哭起来,小绵羊问它怎么了,小兔子说胡萝卜好苦,它辛辛苦苦拔的胡萝卜没长熟。小绵羊马上安慰小兔子,把自己手里看上去熟了一点的胡萝卜递给小兔子,说着,不苦了不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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