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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焕施仰头望着这一团黑漆,心想今晚应该不会有月亮了。
他打开门,客厅里亮着白炽灯的炽灼光线,付焕施举臂挡住眼睛,等到完全适应後才慢慢放下。
彭熹言今天回来得好像有点早。
他看了摆放在鞋柜里的那双鞋,左右望望却并没有看到彭熹言的身影。换下鞋子後,走过去摘下了帽子和口罩,大口呼吸着被他隔绝了半日的冷空气。
吸进时,似乎还闻到了一丝恬淡的花香。
付焕施想到了卧室里的小花,它还未绽放过。
等到彭熹言从转角处出现,朝他走来,付焕施才放下那朵小花。
那束鸢尾花在光芒的笼罩下疏落着奇异的色彩,像是盛夏草藤下结满的葡萄。
付焕施站在灯下耀眼的中央里,与彭熹言沉默着注视。
寂静在蔓延,彼此环绕着各双眼睛,甜蜜酿成的痛苦从骨子里跳出,在光里跳跃着一片片散落,碎成一地。
彭熹言害怕搞砸一切,学着电视里的动作将它交付到付焕施的怀里,却偏偏弄巧成拙,自己心慌撩乱地压不下体内那颗剧烈砰咚的心跳,直至捏上付焕施的手才得以呼出微息维系着他的心脏,连着手指间都在颤抖。
“……小施,请你原谅我,好吗?”
他担心付焕施会拒绝他,抛下他的手,本在心中编排好的话来不及等付焕施开口,顷刻间和盘托出,溃不成军地撒了满地。
“我一直有在跟随着自己的内心作了这个决定,这所学校也给了我很多的选择,我依然可以得到很多。爸爸妈妈也没有反对,他们支持我来到了这里。我的未来并不遥远,小施,我已经找到了未来的路了。我想和你在一起,留在你的身边,这是我的决定。小施,你不要难过,我也不後悔。”
昨夜付焕施即使在睡梦中也是抽抽噎噎地小声啜泣着,彭熹言躺在他身边将他搂在了怀里轻轻地拍打着他薄成一片纸张的後背,紧紧地凝望着,一眼也不敢闭下松懈。脸颊两边泪水的河床早已干涸,浅淡的泪痕镌镂着不能分割。彭熹言心下拧成纠缠的丝线,触碰上他的脸颊,想要为他按出个小酒窝可到底还是没有用,它措不及防地在他指下出来了又消失。直到付焕施的呼吸渐趋平缓,他才松下心。
付焕施的眼皮还是红红的,掀起了浅浅的皱痕,像是一种发热的潮病。
他保持着呼吸,失重的感觉悄然绵延上他脚尖,心跟着骨骼间的震感而微微颤抖着。望着那双盈满了他的清润眼眸,又一次流下了眼泪,付焕施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爱哭的人。
月色渐渐洇入,留在了付焕施仰望的脸上,彭熹言揩手拂去。
花儿被泪珠染上淡泊的颜色。
付焕施做不到逃避这件横穿在他心里融成一根刺的真实,也做不到推开彭熹言独善其身。他始终是一清二楚的,自己与彭熹言存在着霄壤之别,永远是无法解缚的囚笼。
他牵绊着彭熹言太久,太长的时间了。
连他都快要忘记了彭熹言本应是遥遥无望的天边月。
单是“付焕施”这个名字的出现,就足以构成彭熹言幸福美满的人生当中的一大污点。
彭熹言本应是完美无缺的。
在付焕施眼中看来,无论何时,彭熹言都是宠辱不惊,孤芳自赏,无疑是无数人艳羡,与之标榜的存在。
如若有人问起。
“难道他就没有一个缺点吗?”
付焕施只会在心里回答,没有。
如果必须找出一个,付焕施也只能想到自己。彭熹言最大的缺点,便是他的身边永远跟着一个胆小鬼。
劣根性的。
付焕施自知他才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可彭熹言望向他的眼里,真诚的爱意太难拔除,灼热的馀光熔化了他那颗膨胀的心脏。流动的静脉是在夜晚里挣扎着的虫豸,咬噬着他的津液。忘记了离别,忘记了争吵,忘记了泪水。
付焕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太愚笨,就这样被彭熹言用三两句话,一束花儿,一颗交予他的心脏,便轻轻松松地搪塞了过去。还心满意足地祈求可以更加贪婪地收回更多他的爱意。
花儿似乎遗留着昨日的味道,微开的窗口外有夜风吹拂,荡漾着氲氤的吐息静悄悄地沉入他被泪水浸没的双眸里,洗涤掉满室的水光。
付焕施借着头顶耀眼的灯光,彭熹言的那双眼睛漂浮在月光下,穿心刺骨地夺走了,他想要凑近去看。
他踮起脚尖,泪珠滴洒,吻上彭熹言的嘴角,却也偏离了位置,印在了唇下,如河流般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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