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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的雨瞬间把一地的灰拍打的服帖,清冽的空气变得微微发凉,不过对于一个炎热的夏夜而言,反而是增加了难得的凉爽,让两个燥热的小夥子睡的更熟了。
王宇睁开双眼的时候,天刚刚蒙蒙亮,伴随着头脑的一阵晕眩,他双手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缓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是谁,在哪儿这些问题。
对了——赵越呢?
他挣扎着往旁边看了一眼,四下无人。
无来由的慌乱一下子攫住了王宇的心,他不顾身上宿醉过後的酸痛,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赵越的薄外套。
像是受着隐形的神之手的牵引般,王宇走向了文化宫的後院。
太阳还没有完全从地平线里升起,地上湿漉漉的,空气中是淡淡的丶薄薄的雾,後院低矮的灌木蜡质的叶上蓄满了晶莹的露水,赵越背对着他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些什麽,十分专注,仿佛身边的空气都凝固了。
任谁都不想打破这种宁静。
晨雾笼罩中,赵越的身形虽然稍显单薄,却处处透露着少年的气息,宽肩窄腰,修长的双腿,俊美的像大理石的雕像。尤其是在此刻,薄雾中纯白的T恤在他身上都显得白的太俗气丶太刺眼。
此时王宇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好想使劲的抱抱他。
王宇全身的血气都涌到了头上,他用了三秒钟使自己镇静下来,终于开了口:“赵越。”
“你醒了?”赵越的声音在湿润的空气中传来,如同雾中的精灵小鹿收起清晨的翅膀,变回了人身,王宇的感官才慢慢回到现实。
“嗯……你在这做什麽?”
“你看这堵墙壁。”
王宇顺着赵越指向的方向,一堵墙,普普通通的红砖墙,看起来质量堪忧……嗯?定睛一看,他一下子明白了赵越指的是什麽。
由于昨夜的暴雨,把後院这几面围墙都打湿了,引起赵越注意的这面墙与旁边的墙相比,好像红砖的部分颜色要更深一些,仔细一看,又发现了崎岖不自然的水泥接缝。
赵越在空中,用手指沿着那片不寻常的围墙边缘勾画了一圈,一个钝钝的梯形。
经由刑警大队和几个建筑工人一天的努力下,这块不寻常的墙被一点点敲开。
一股恶臭的气味从每一个缝隙透出来,现场很多人都开始干呕,地上凿下来的砖块都带着一层黑棕色的黏稠油状物。
赵越曾经在一次事故中接触过这种气味,封闭空间里严重腐坏的尸体就是这种味道,而且很可能携带致命的病毒,他连忙从单位的面包车里拿来几包口罩,并提醒正在挖掘的建筑工人们小心些。
“啪——”一块砖头从墙上掉了下来,正在凿着墙面的工人侧过头,霎时间被吓的面如土色。
那是一张无比惨烈的人脸。
残缺丶模糊丶狰狞,惨烈到几乎无法形容,总之每一个工人都露出了惊怖的表情,然後纷纷表示给多少钱都没法继续进行下去了。
就连王宇也皱起了眉头,眼看着没有工人愿意继续破除墙壁,赵越主动请缨,参与到其中,他拿起了凿子,一点一点的开凿。
王宇觉得赵越这种时刻真是格外有魅力,赵越的这种专注感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一点也不受眼前的一切所干扰。就连从业几十年的老法医刚入行的时候面对死状各异的尸体也会恐慌丶会惧怕,但是赵越不是,他在参与每一次检测丶每一次解剖的时候,就像对待一个老朋友一样。
皮肤书写着伤痕,脏器显露着历史,呼吸是如何消失,脉搏在哪一刻停止,他通过这些读到一个人生命最後的史诗。
他内心里总会无声的流泪,为生命的逝去而惋惜。
一个人的进度还是太慢,王宇也加入了凿墙的队伍,理由其实很简单,大概就是不想看着赵越又变成一个人。
赵越看到了身边的王宇,两人交换了目光,那是同样的坚定。
傍晚时分,对于文化宫後墙的这具尸体初步挖掘完毕,被包上塑料布与裹尸袋搬上了鉴定中心的工作车,对于这种腐坏程度极高的尸体,必须马上进行处理丶解剖,并立即提取检材。
赵越和同事一起清理了现场後,便坐上了工作车,准备回中心参与解剖工作。
车子行驶的前一秒,一个人影背对着夕阳大喊着跑了过来,满头的汗随着奔跑的节奏砸在地面上,是王宇。
他一边把大包小包的面包牛奶等零食塞上车:“你们都没吃饭吧,拿着路上吃。”一边心疼的盯着满头是汗的赵越:“里面有几块午餐肉,你夹在面包里吃,再喝点牛奶!”
赵越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但是最多的还是感动,他没说什麽,望着王宇的双眼,坚定的点了点头。
车开走了,王宇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在空中挥着,直到这辆车消失在视线中。
他偷偷笑话自己,不知道什麽时候变成了这种招人嫌的老妈子,担心这担心那的,但是又低下头露出了微笑。
因为他能读懂赵越的眼神,那分明是在说:我没事,你别担心,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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