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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他先是惊愕了一瞬,而后又笑了下,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又往前走去,总之先离开千金台再说。
便在这时,听得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褚裕疯狂追赶过来,因为跑得太急,又在地上狠狠摔了一跤,喊道:“谷主!”
谢夭听得那一声“谷主”,忽然站住脚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头看去,因为此时看不太清,只能眯着眼睛,道:“褚裕?”
又看到地上那一团人影慌乱爬起来,笑道:“怎么还摔了。”
褚裕听见他的笑,心口忽然就堵了一下,心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能笑,笑得那样温和?
所有事情都串了起来,褚裕明白了为何谢夭要跟着李长安,为何要去归云山庄,又为何在归云山庄攻打桃花谷时严令不许伤人。
褚裕念及歌月楼上发生的种种,心里一阵火气,咬着牙,跑过去牵住谢夭袖子,硬邦邦道:“谷主,我们回桃花谷吧?”
听褚裕并不问自己跟谢白衣有关的任何事,谢夭心里热了一下,又想到自己若走了,便没人送褚裕回谷了,他一个孩子,总不能让他一个人跨越千里,笑道:“好,咱们回谷。”
刚走了没两步,褚裕忽然听见一声极其轻微地断裂声,低头看去,不由得一震,竟是谢夭手里的桃花枝断成了两截,见谢夭没有丝毫察觉,料想是他现在耳朵也不好,没有听见,一时不知该不该说,踌躇良久,道:“谷主,你的剑……”
谢夭这才停下脚步,抬手看去,见自己手里的那截已然成了一根枯枝,另外短的一截掉在了地上,上面的桃花已然全枯了。
他怔愣了一下才笑道:“没事,断了就断了。”顿了下,想让褚裕放心似的,又道:“再捡一根就是了。”
但褚裕心里清楚,这又哪是谢夭说的那么简单?谢夭的桃花枝看上去就是一根破木棍,内力却注了谢夭不少内力,以此才能让桃花枝上桃花常开不败,枝条周身锋利无比。
这样靠主人内力滋养的剑,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成的,但如今的谢夭,又哪有多余的内力和时间呢?
褚裕忽然握紧拳头,道:“在洛阳城的时候,我就应该让你回桃花谷,我也不该缠着你来千金台。”
但事情既已发生,便无转圜的余地,谢夭笑道:“说什么呢?”
关子轩也跟着褚裕到了近处,听着褚裕这一句,心里觉得褚裕虽然看上去凶巴巴的,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又看向谢夭,眼里满是着急,道:“谢……”
他忽然不知道应该喊什么了。
谢夭见关子轩,先是看清他身上归云山庄的蓝色校服,心口无端又闷了一下,许多压抑着的心绪又涌上来,接着才看清人脸,听他喊不出来,笑笑道:“关子轩啊。”
归云山庄于自己有恩,自己踽踽独行走到现在,给归云山庄正了名,也算对得起师门,至于其他的,那些心里隐隐翻腾出的不值得,没意义,谢夭闭上眼睛,再不愿意多想了。
三人迈步就要离开,这时听得身后一阵脚步声,谢夭回头看去,又见三四个来追自己的人影。他并不熟识,想来是因为自己谢白衣的身份追过来的。
谢夭忍不住心道,怎么就没完了呢?
褚裕听着这脚步声,心头怒火更盛,气势汹汹地转过身,就要挡在谢夭身前,谢夭垂眸看他,迅速伸手在他后颈一劈,闪电一般,就连关子轩都没看出过程,褚裕就已然晕了。
谢夭淡然道:“接着。”
不待他说,关子轩也立刻伸手接住了褚裕,疑惑地看向谢夭。
谢夭笑道:“关子轩,我拜托你一件事情,等你有空,送他回桃花谷。好不好?”
关子轩愣着点了一下头,而后又反应过来不对,却见谢夭已然转身走了,慌乱道:“谢师伯!这是什么意思?那你呢?”
谢夭心想,自己如今也不能跟褚裕一起走,他此时太引人注目,太容易无端引来一些祸端,不若把褚裕拜托给一个信得过的人。
江问鹤应该是首要人选,但此时神医堂也是一团乱麻,实在不好麻烦他。
谢夭莫名想起“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句话,他之前不觉得如此,总觉得只要人不死,人在剑就在,但现在他却觉得,古人说话可能还是有点道理的。
这世上剑客,善终的大概没有几个,而大多数都是在与人厮杀之时,剑毁身亡的。
这样想着,他边走边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断剑,顺势在自己手臂上一划,只听得扑哧一声,皮肉被割开,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见血流出,才后知后觉地“唔”了一声,点头道:“还算锋利,还能用。”
—
千金台极大,占了一整个明月峰。除了做生意的赌坊、青楼,还有厨房、大殿,千金台内各仆役的住处,大大小小的房子遍布在明月峰上。
李长安心脏狂跳,沿着他踪迹一点点去找,找了无数间房子,推了无数扇门。
在他推开某扇虚掩的门那一刻,瞬间浑身的血都往上涌。
屋内一片狼藉。
这房间显然是许久没人用过,也没人打扫,木质的茶几桌椅全都倒在地上,角落满是蛛网,灰尘在空中跳跃。
他要找的人,那个本该干干净净穿着一身白衣的人,靠墙坐在地上,身上要么是血要么是土,剑也断了,细长的手指把玩着那柄断剑,轻巧地挽一个剑花,再往自己胳膊上划一下。
最后胳膊全是伤痕,划满了七道,手腕一转,似要往心口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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