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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面上的面纱——还戴着呢。
她迟疑的看了一眼裴琨玉。
站在对面的裴琨玉神色淡淡,像是对这么一幕早有预料——京中人办事都这样,办公事和办私事是两幅面孔,明面上打的你死我活,背地里?却照样能坐下来一起喝酒。
孟韶欢初来此处,不明白这里?的人的生存法?则,能不得罪的人,他们?都尽量不得罪。
像是孟韶欢这样的,便是普通的摩擦,因公务而起,也算不得什?么仇怨,能坐下喝两杯酒,赔个礼就过?去,不必大动干戈。
若是孟韶欢是个男子?,隔日?裴府的礼就会送到,裴氏的人会邀约她出去,好生奉上美人和财宝,如同?当初在清河府的时候对待东津府尹的招数一样,但?孟韶欢是个女?子?,还是个公主,故而只能由皇后出面来牵桥搭线。
旁的人也不够身份压下孟韶欢的公主身份。
孟韶欢的脑子?也算是聪明,只是她刚来,难免有些不懂,再一碰上裴琨玉,她便更不懂呢,木着脑子?愣愣的点了点头,稀里?糊涂的便被皇后带到了案后坐好。
皇后坐主位,孟韶欢与裴琨玉面对面而坐,三人入席后,皇后娘娘随意说过?了几句场面话,便赏了他们?席面用。
长者赐,不敢辞,皇后赏了,旁人便要用。
孟韶欢一狠心,便解下了自己面上的薄纱。
皇后只淡淡的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她看起来是个永远恪守规矩的人,旁人如何,她从不去问。
坐在孟韶欢对面的裴琨玉更是早就知道了她的底细,所以不曾表露出一点诧异,三个人对坐后,安安静静的用膳。
等到吃完之后,皇后便该将?裴琨玉送走,然后带着孟韶欢去四周走一走转一转,待到了时间,他们?一起去迎即将?到来的皇亲国戚。
但?这一场膳食用到一半儿,外面突然有宫女?急急忙忙跑进来,说要禀报事物,皇后拧眉,迅速起身离开——她当然知道这失礼,但?是能让她的宫女?这般着急的跑过?来,定?是有要事要处理,她需要过?去。
她一走,席间就只剩下了孟韶欢和裴琨玉。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奇怪,好似有些生疏,又好似有些发?烫,孟韶欢做什?么都觉得不舒服,吃东西也是,吃一口粟米,都要尽量不发?出动静。
孟韶欢正像是仓鼠嚼食,小口小口吃着的时候,突然听见对面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日?后莫要再派人跟着我。”
孟韶欢打了个颤,一抬头,就看见裴琨玉已放了手中的碗筷,端端正正的跪在案后,神色平淡的说道。
她下意识的想反驳,又想起来她确实是派水兰跟着的,面色便青一阵白一阵,憋得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她便听裴琨玉又道:“我身边有皇后的人,你身边也有,你的丫鬟做事太蠢笨,被皇后发?现,她误以为你记恨我,才会摆这么一场局。”
不然,皇后何必特意安排他们?吃饭?
孟韶欢彻底不想反驳了,只垂下脑袋,捏着手里?的筷子?,低声说:“我就是想问问你。”
坐在对面的,霁月风光的公子?抬起头来,问她:“想问什?么?”
真的掉马
孟韶欢想?问的可太多了?。
她想?问问裴琨玉当日为何放过?她,想?问问裴琨玉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寻她,想?问问裴琨玉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可是?这些话到了?喉咙里?转了?一圈,迎着裴琨玉那双清冽的、平静的眼眸时,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人家逼迫她的时候她不情愿,人家不逼了?,她反倒好奇起来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心?思,好像她还惦记着被人家逼似的。
她不好讲那些话,只囫囵的回了?一句:“没有。”
她没有想?问的。
裴琨玉便又垂下眼睫来。
他仿佛突然间又变成了?那位端方公子?,如他们最初见时那般,守礼,重规,循矩,没有半点凶蛮心?思。
这叫孟韶欢心?里?愈发奇怪。
那硬憋在心?底里?的疑问就像是?一颗种子?,埋在她的心?间,迎风就长,顺着她的喉管往外顶,撺掇她来问一句。
她就咬死了?牙关,将那些话狠狠地咬着,让他们一个音调都别想?冒出?来。
但她不问,裴琨玉也知道她想?问什?么。
因为她这点歪歪扭扭的小心?思,在裴琨玉心?里?也曾上演过?千百次,不止她一个人想?不通,有些时候裴琨玉也想?不通,爱与恨是?两根相互较劲的绳子?,互相的拉锯,但又紧紧地缠着,挣不开甩不掉,就一直这么相互拉锯着。
直到裴琨玉想?通了?,他向?后退了?一步,不再去拉锯,反倒让孟韶欢揪着那一截绳子?,有些手足无措。
因为她到现?在还不太明白爱。
“今日若非是?皇后寻你我来,过?几日,我也要去寻一趟公主。”坐在案后的公子?今日穿了?一身淡月华色的公子?云衫,其上绣了?浮云与翠松,清雅出?尘,似云中仙鹤。
此时,仙鹤神色淡然道:“前些日子?,是?裴某之过?。”
孟韶欢悚然一惊。
天爷,她听到了?什?么?
这人跟李霆云打的你死我活不觉得?自己有过?,把阉党上下人命洗刷了?好几遍不觉得?自己有过?,对?南陈使臣下手不觉得?自己有过?,现?在到了?她这里?,竟然就觉得?自己有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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