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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锋快速淌着血,难以分辨是谁的,一遍遍倒映出他那张俊美冷厉的面庞。
这样的场面似乎历了无数遍。
战场上紧张的气氛偶尔令人觉得周遭一切都停滞了,可历史滚滚前进的车轮从未停下。
恍惚间,云层弥散,天宇逐渐泻下一道光亮,御剑上那道凛冽的寒光随着时间流逝,也在悄然变幻——
……
“唰。”
裴珩背对着从殿外照进来的光束,从容不迫地用帕子擦拭着白刃。
还是那柄尚方宝剑。
银色剑身映出的瞳色依然深丽,不过那双狐狸目已完全褪去了青涩,相较从前更为深沉凌厉,俨然已是个成熟的帝王。
转瞬已过了五年。
这五年来,裴珩亲自出征十二次,长则半年,短则一月,近半数时间都在战场上与将士们一同拼杀。
虽也有过败绩,但大军能将国界一再北移,实乃应了天时地利人和。
大雍军中打头阵的将领虽然还是于震洲和鲁直,可改制成果卓效,近年来也冒出了不少年轻得力能够挑大梁的猛将。加上北边各州百姓受北朔压迫已久,民意炎炎,各地皆有成规模的起义军,裴珩并未主张打压,而是一路招安纳降,吸纳人马共同对抗北蛮。
除了北伐,他又按照谢瑾布下的蓝图,在建康变革试验新法,又在北边各州选擢人才,重建秩序,安抚流民百姓,真真切切担得上“励精图治”四字。
年前,雍军就已一鼓作气收复了悬河以北的惠州、樊州、汾州、满洲、安州等地,此次裴珩再度出征,是直奔着上京而来的。
前夜,雍军三万兵马率先攻入上京。他领着部下,终于踏入了先辈回忆描述了无数遍的旧都皇宫。
眼前这间荒废已久的宫殿空旷寂寥,但不失肃穆威严。
裴珩站在殿正中拭剑,冷厉的声音幽幽响起:“五年了,朕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回去禀告你们北朔王,想解敦州之围,就拿人来换。”
前来商谈的北朔使臣朝他一拜,谦和道:“北朔王前年因沉疴难起,如今朝中主要掌权的是谯丽公主。我们公主的意思是,敦州以北自古便是北朔地界,我们既已答应十年内退至嘉南关以北,与大雍不再来犯,皇上何必再损兵折将,一味赶尽杀绝呢,要是真到了草原荒漠上,雍军未必能讨得好,打了这么多年不如两国止战,休养生息。”
剑落冷冷地回鞘中。
裴珩沉默,无形之中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使臣磕磕绊绊,才将话说到关键点上:“其实,谢瑾世子五年前入大都后,便一直有意避世,我们也不知其去向……”
裴珩嘴角隐隐抽动了下,忍无可忍,声音依旧低沉:“这些年大雍没有他的半点消息,难道不是你们刻意隐瞒?当年处心积虑耗了那么大力气将人从朕身边夺走,结果只是一句‘不知去向’?”
“皇上见谅,这……”
裴珩转过身来,目光冷而逼仄:“既然是来诚心求和的,有话就如实说。”
使臣叹了口气:“当年谢瑾世子入大都王宫后,因佐证其王室身世的证据不全,他并非受封亲王爵位,而且他说什么也不愿留朝效力,我们大王到底是个惜才之人,便下令先将他软禁在大都郊野的一处别苑,想他哪天万一想通了,再回朝中任职。不想这一关便没再出来,我还听人说半年多前,谢瑾已经暴、暴——”
他汗流浃背,觉得自己不该将那个“毙”字输出口。
裴珩眉头愈深,逼问道:“暴什么?”
“暴暴、暴……”
使臣后悔自己一时嘴快开了这话匣,当即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悬在刀上,只要等下个字说出口,他就得人头落地了。
就在这时,两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突然从那蒙尘的龙椅后跑了出来,各自两边扑向了裴珩。
“父皇,抓到你啦!”
“明明是我先找到父皇的,父皇,皇兄耍赖!”
“我……我才没有呢。”
裴珩纹丝不动,只是龙袍被左右两边轻轻拽了下。
他目光往下,看到左右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人,少有地露出几分温情。
姚贵与两个宫女这才匆匆赶来,赶紧将那两孩子抱了下去,“哎唷,两位小殿下,皇上正在跟人议事呢,可别添乱了,奴才陪二位殿下玩藏朦如何?”
裴珩往孩子的方向看了眼,视线重回到使臣身上时,又如淬了冰的刀子,狠声问:“继续说,他这些年到底在北朔过得如何!”
那使臣哆嗦着将脑袋贴地,试图接上方才的话:“我只是听说谢瑾世子在别苑中常年抱恙……不过皇上放心,我此次回去定会劝说公主,将人尽快交还给大雍——”
裴珩早已猜到谢瑾在大都过得不太顺意,可从北朔官员的口中得到证实,心还是止不住绞了下,一阵忧思难抑。
不过进攻敦州的确在他的全盘计划之外,眼下雍军也没有足够的粮草再启动大战,否则他今日也不会接待北朔来使。
他倒抽一口冷气,暂且忍下:“最好如此,朕等你的消息。”
……
又是一年春了。
好不容易重回上京,朝中人人精神爽快、喜气洋洋,这些日子都在忙着迁都事宜,不过上京城百废待兴,裴珩打算共同启用北都与南都,花费几年时间慢慢过渡。
比起王朝迁都,他心中更期待的是另一件事。因此,他这两日又无端担心起了自己的容貌。
裴珩这些年从不主动捯饬自己,今日忙里偷闲,竟找来了枚手持铜镜打量观照。
记得谢瑾从前就偏爱自己这张漂亮的脸。可是经多年行军打仗,风吹日晒的,裴珩总觉得自己比起从前沧桑了不少,哪怕眼角添了一根细纹,此刻都令他在意不已。
“皇上,康醒时康大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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