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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守株待兔来者不善满朝文武活吃了她……

是夜。

宋知鸢在帐篷里卷了套换洗的衣裳,匆忙跑出了帐篷,后钻去了公主帐篷中。

公主帐篷跟北定王帐篷的格局差不多,只不过更加奢华精致些,地上铺着的是厚厚的羊羔绒毯子,行军路上沉闷,茶水喝着也觉得味苦,角落里便摆着切开的瓜果,做新鲜的果味熏香。

公主帘帐内摆了俩浴桶,俩姑娘一人一个,俩小姑娘都被蒸腾氤氲的热气烧的面颊通红,哪怕天色见晚,但谁都不愿意从浴桶里面起来,只在中间搭了个帘子,一边洗漱沐浴,一边隔着帘子继续叽叽喳喳的说小话。

宋知鸢锲而不舍的追问永安到底为何改邪归正,永安被她追问急了,冷哼一声,道:“我本有件有趣的事要分享给你,眼下你不肯与我好好说话,我便不说给你听了。”

“什么事?”宋知鸢隔着一层纱帐问她。

那头的永安不说话,只重重的“哼”了一声。

她还耍上脾气了。

宋知鸢便将两人之间阻拦的纱帘拉开,趴在热水桶的木头边缘,讨好的将自己水桶中浸泡的花瓣撒到永安的身上,道:“好公主,我的好公主大气磅礴,心胸宽广,怎会与我置气?且说与我听听,到底是什么有趣事?”

永安被她吹捧两下,便全然忘了方才那点小仇怨,而是靠过来,手肘撑在自己这一侧的木桶沿壁上,捧着脸蛋,冲宋知鸢一挑眉,道:“是齐山玉的事哦,你要不要听?”

她的眉细而浓,一挑起来,眼角眉梢里便窜出来几分看笑话的坏心眼儿劲儿来,一瞧就知道,一定不是

什么好事儿。

宋知鸢已经很久没听见齐山玉的消息了,自从她入了官场、她父因为宋娇莺舅舅的事儿被贬官之后,齐山玉一下子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又见昔日未婚妻成了官,难免深受打击,沉溺在过去的事情中无法自拔。

再然后,宋知鸢便很少关注他了,她有光明前途要闯,有一大堆事儿要干,每一步都在艰难地向上走,自然无法回头去看那些被困在原地的人。

时隔一辈子,她的眼睛里、她的心里,都完全塞不下这个人啦,她都快把齐山玉这个人忘了,倒是永安这一提,她才记起来,噢!还有这个人呢。

“他怎么了?”虽然平日里不记得这么个人了,但是永安一提起来,宋知鸢突然间就好奇起来了。

谁能不想听前未婚夫的八卦呢!若是再来点出门被马车撞死的好事儿不就更有意思了吗!

“齐山玉之事,你不知道,他娶妻啦。”永安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说:“就前段时间。”

宋知鸢还真不知道,她略有些惊讶的问:“谁家的姑娘,如此倒霉?”

齐山玉这人,她实在是知道的透彻,特别是当官之后,她更能明白齐山玉的本性,这就是个自视甚高的人,在外面不一定能混出什么模样来,但是回了府宅中,却必须要后宅和顺,要妻子打理家业,要妻子处理一切,但他自己却不会出面为新妇解决任何问题,问就是“大家宗妇理应如此”,他要女人咬碎了牙,拿自己的血肉给他撑面子,这样的男人,不管娶谁,都会趴在妻子的身上喝血的。

若是个贵妻还好,自身过硬,再读点书,脑子聪明些,想来能跟齐山玉斗个不相上下,但是若没有什么根基,那就死路一条了。

齐山玉只是看着温润,但他绝不是养人的美玉,而是磨人的死玉。

“东水那头千山万水过来的。”永安越说越起劲儿:“跟着小侯爷的军队一起来的,你跟齐山玉的婚事不是退了吗?人家东水那头的爹见齐山玉这门亲事完了,就直接在东水那头给他定了一门亲,压根就没跟齐山玉商量,这趟东水来军,前头走军队,后头跟婚车,落地就得办婚事,说是在这头先娶了,回头回了东水再去上宗祠。”

齐老大人也是好心,这儿子这门婚事毁了,赶紧接下一门啊,可别耽误了好时候,齐山玉的岁数已经十九,今年过了年就是弱冠,虽然家人不在,无法筹办弱冠礼,但是他年岁已经摆在这了。

大陈男女都早婚,十六成家比比皆是,十四五的也常见,自幼养童养媳的也不少,像是齐山玉这样十九岁还不曾成家的已颇为少见了。

所以齐老大人才着急啊。

男人嘛,都得先成家再立业,娶妻要娶贤,娶家事,娶性情,至于外貌如何、喜不喜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生孩子,早早生出孩子来,才能延续血脉。既然跟长安这门婚事断了,那就跟进续上下一门婚事,男人不成家可怎么行!

齐老大人便让自己族中的族老替他送了一段亲。

自古以来,这男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上头的父母定好了,下面的孩子没有选择的余地。

所以这门婚事齐山玉就算是听都没听说过,他也要娶进门来。

“说是那齐山玉很不情愿。”永安说的眉飞色舞,道:“他嫌弃那新娘子是东水一武将家里出来的,身份低微不说,人也不曾读过书,只是受父命难为,将人接进了门来而已,却以战事繁忙为理由,多日不曾回府门,连婚事都不曾办过,也从不曾让这姑娘出门,连交际都不让她去。”

按着寻常规矩,姑娘既然进了门,就该请族老主持婚事,操办一场,但齐山玉连府门都不回,这婚事也就这么僵在这里。

这位姑娘的位置便十分尴尬。

顿了顿,永安又补了一句:“这姑娘能被送过来,是因为前段时间东水水患的时候,齐山玉的父亲,齐老大人去镇压,被卷进流民纷争里,这位下属拼死救人,落了伤残,他本就是武将,落了伤残就要退,以后只能做个闲职,恐怕再难上进,齐老大人念他的恩情,所以才将这姑娘送来长安的,以这门婚事,保了人家全府富贵。”

下属的门槛低,以婚事相抬是最方便的,联姻,是这天底下最有效的提拔方式,只要联姻了,这就是一家人,两家的资源都是互相流通的,所以女子要上嫁,男子要上娶。

只是女子上嫁受的委屈与男子上嫁受的委屈又完全不同,前者在婆家受尽磋磨,在产房伤筋动骨,好处却都给了自己父母兄弟身上,外人还要赞叹她好命,而男子却能直接吃到妻子的血肉,登高梯、上青云,以后有权有势了,再纳妾也是在所难免。

男女的不同在这桩婚事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这位上嫁而来的未婚妻眼下是居住在齐府,但住的也是如鲠在喉,齐山玉看不起她,不给她脸面,眼下齐家的族老还在,齐山玉就这般冷待她,以后齐家族老走了,这位未婚妻还有立足之地吗?

但她若是受不了委屈走了,以后她的父弟怎么办?她的父亲已经为了救齐老大人而重伤留疾了,爹不行了,他们家就摇摇欲坠、撑不住了,都靠着她这个长女的姻亲活着呢,她又有什么办法?明知道惹人生厌,也只能硬咬着牙留下。

宋知鸢听着都替她叹息。

人生而为人,却要被条条框框困在各种宅院里。

“她难有好日子的。”宋知鸢莫名觉得悲凉,为这位从不曾见过面的女人,她看向与她近在咫尺的永安,低声说:“若日后有机会,我当帮帮她。”

“你如何帮她?”永安不明白宋知鸢为什么要帮她,在永安眼里,宋知鸢跟齐山玉结了仇,那宋知鸢跟齐山玉的妻子就也结了仇,既是仇人,又为何要帮她?又如何来帮她?

“以前我也差点是她,所以难免可怜她。”宋知鸢抬手,摸了摸永安的脸,道:“至于如何帮她,这些道理,我做官后便懂了。”

不,应当是掌握权力之后便懂了。

最早时候,大陈是不允许女人出去立门户的,女人名下不能有任何财产,就算是给的陪嫁,也得记挂在族里、父兄名下,亦或者丈夫名下,女人不能做上税,那她们就不能做生意,就算是做,也得拉个男人来挡在前头,地契或房契上,她们的名字也不允许出现,所以钱财从来都与女人无关,而一旦依靠的男人没有了,女人就会沦为被争抢的战利品。

因为国家不允许她们比男人更高,所以她们只能跪在地上任人摆布,女人就只能做宅院里的东西。

早些年,太后曾允女子出去立女户,允许女人自立门户,自己名下有财产,自己出去做生意,从那以后,女人出嫁的钱财,才算是真的属于自己的钱财。

早些时候,宋知鸢太小,不知道这其中的深意,现在想来,太后才是那个真正吃够了男女之间的苦,所以一门心思照拂女人的人。

人皆苦,人皆难,所以宋知鸢不想去为难这些在苦难里浸泡的女人,她只是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道:“男人们已经吃尽了好处,我们女人就不要互相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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