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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姐没有再问,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夏延本没有心思再看往後的演员,可又想到她们也许有和张霖一样的问题,如果是自己来看,或许能稍微公平一些。
能公平些吗?他问自己。
一个始终没有太大的话语权的人,不能决定所有特约演员的去留。
张霖的话确实真假难辨,但有一点夏延很清楚。
郑荣的言下之意也很明显,无非指他也不过是张霖抓住的一块跳板。
他是一个不对外公布照片的作者,也拒绝和剧组里的人合照,必要时会戴上口罩,出门身上也没有挂工作证和身份牌,甚至为了掩盖身份还揣了两张假的模卡。
但张霖一眼认出他来,并且十分肯定。
这说明他的身份信息可能被人卖了,说不定还不止卖给了张霖一个人。
因为自己足够心软,所以张霖把宝压在他身上,可是压错了——他在这里没有话语权。
青年一时间不知道为谁难过。
郑荣也许是对的。
他干不了这个。
“不要想太多。”八点半的截止闹钟响起,人员退散,张姐最後将一杯温水推到夏延面前。
“小风老师,你不是圈内人,也没有入圈的想法,只要保持最初的目的就好。”
青年捧上水道谢,听着安慰也只是笑笑:“是我以前想得太天真了。”
光听娱乐圈的水深,却没想到底层就算无人在意也会水深火热。
看张霖的样子夏延又不免想起自己上大学的时候,埋头苦读两年,兢兢业业工作,不如人家几箱票子与好话来得实在。
“那句话怎麽说的来着?”夏延笑,“自己过得稀里糊涂,却见不得人生疾苦。”
“这是常态,”张姐坐到他身旁,翻出很多人的履历,“其实您看,我们剧组就算是跑龙套的也几乎都是科班出身。”
她为他找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很端庄的女人,长得和当红的某个女星还有些相像。
“我一般叫她小刘,因为我不知道她的全名。只是总能在剧组里见她做些工资低的小演员,是不是很漂亮?”
“很好看,”夏延称赞道,“她这样的条件,不去试镜吗?”
张姐微微摇头:“虽然在底层永远闯不出名头,但好歹有微薄的工资足够糊口,可如果她开始花大量的时间去跑试镜,那最後很有可能竹篮打水。”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和成本去赌微乎可微的概率。”
夏延忽然想起达尔文的进化论: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如果一个人温饱都是问题,理想就是张废纸。
夏延沉眸:“其实这些我都明白,只是突然发现自己了解得还是太少,有些错愕。”
张姐以为青年是单纯不满那明晃晃的潜规则,也不由得想起自己下午时看见的景象——摇尾乞怜,可怜讨好的肉体交换。
夏延今日的努力与沮丧仿佛让她看见了刚进圈的自己,麻木许久的心脏终于再一次地,为一群落选而悲伤的演员难过。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校内门前的路灯也只零星亮了一列。
张姐忽然道:“小风老师下午说腰疼是作家的职业病,但其实演员也有自己的职业病。”
“是说演戏过程中会受伤之类的吗?”
“不是。”
张姐轻笑,手指点了下心口:“是这里。”
“我从不认为这个圈子里有赢家。”
说罢,她迈进黑暗。
夏延看着她,狄兰的诗在耳边响起: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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