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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身体还是僵硬的。
他痛过太久,那痛又太烈,以至于身体简直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痛苦,在如今完全被治愈后,仍然残留着不正常的幻痛。
燕拂衣知道这不对,他明明很健康——他已经答应了他娘,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李浮誉让人整个靠在自己身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借助法力。
神魂虽然已经很稳,但他不想出一点差错,不想让燕拂衣在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受到一点不该有的惊扰。
因为贴得太近了,李浮誉能够感到那清瘦的身体微微的颤抖,感到因为冷汗而造成的潮湿,燕拂衣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可仍是僵硬而冰冷的,像一只被勉强粘好的玉瓶。
李浮誉生怕他一个不稳,走着走着就又碎掉。
他把燕拂衣整个人圈在怀里,让他一点一点调动自己的肌肉。
可不知为什么,李浮誉总微妙地感觉,他这样做之后,燕拂衣好像更僵硬了。
那只无力地垂在他胸前的手,甚至做出有点疏离礼貌的姿势,将他往外推了推。
他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就好像有一道冰冷的雷,从天空一直劈到了头顶。
“……月亮?”李浮誉的声音在抖,他很轻很轻地问,“我让你不舒服吗?”
燕拂衣的眼睛里有些茫然,他慢慢眨了眨眼,偏移了一下视线。
他一时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看师兄的表情,好像因此有点受伤了。
怎么可以伤害师兄呢?
“不……”
李浮誉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终于听见微弱的声音伴随气流,被那双苍白的嘴唇念出来。
“不该,这样。”
燕拂衣不是太有力气说话,但还是试图断断续续地表达:“我自己,自己可以走。”
原本悬在半空的心,好像被粘浆缀上的气球,忽悠忽悠的,一点点沉到谷底。
李浮誉的一只手在燕拂衣背后,攥得骨节发白,他明白自己心底涌上的那种火焰是什么,可又实在不敢深想,更不敢让火焰泄露出来一点,很怕把怀里的人灼伤。
李浮誉想了想,用很讲道理的语气,慢慢地跟燕拂衣说。
“可你现在很虚弱。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扶着你,帮帮你,师兄帮你,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就把我当做一根拐杖,或者一只神兽,”李浮誉的脸色也白了,但声音还努力显得很快活,“我负责看着你不摔倒,摔倒就会受伤,你一定不想受伤。”
是的。燕拂衣愣愣地跟上他的话,心里想:我不能受伤。
他现在并没有太多的逻辑思维,去处理哪怕是自己的每一道幽微的想法,只能跟着那些浅表的指令,很容易被带偏。
李浮誉这么说,他便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心安理得得靠在师兄身上,并告诉自己,还能再靠一会儿。
好像从……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即使知道是不对的,燕拂衣心知肚明,自己也会因为这样靠近师兄而窃窃欢喜。
但那是不对的。
燕拂衣一时想不起来,那为什么是不对的,好像与一些争吵、一些痛苦的往事有关。
师兄在与他的父亲争吵,他们吵得很激烈,甚至动了手。
过后燕拂衣远远站着,看见师兄站在一片竹林里,晨雾沾湿了他的肩膀,他站在那里,整夜都没有动弹。
燕拂衣也跟着站了一夜,他那时好惶恐,很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师兄和他的父亲之间出现什么问题——他们可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啊,应当是世界上最亲的人。
太阳出来以后,他就想悄悄退走,但还没来得及动弹,师兄一转身,就看见了他。
一身白衣的青年站在光里,连肩膀上都好像铺着灿烂的光晕,他脸上本有些郁色,看清是燕拂衣之后,那些乌云就全被阳光驱散了,对他露出很惊喜的笑。
师兄走过来,用力地捏了捏他的后颈。
燕拂衣身上还有伤,他刚被李安世惩罚过,衣服盖着的身体上青青紫紫,李浮誉的手一挨上来,他就痛得一颤。
李浮誉的脸色就变了。
他的眼中像聚起了电闪雷鸣,极其阴沉,极其不甘,想要随手杀个什么人才能解气。
可碰到燕拂衣的视线,又得强做温和,用光风霁月的表象把那些阴暗的杀气都压下去。
“对不起,月亮,”李浮誉说,“我早该带你走。”
燕拂衣看进他的眼睛里,他好像从没见过师兄这个样子,因为什么事情而很痛苦,栗色的瞳孔里燃着火海。
他不想让师兄那么痛苦。如果可以的话,燕拂衣不希望任何人因他而痛苦。
……但有人对他说过,他离师兄太近,好多人都会不开心。
那些画面已经太远,思绪中又有一片仿佛覆盖了一起的薄雾,燕拂衣又想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师兄和掌门为什么要吵,为什么会不开心,也想不起来为什么在他心里,牢牢地记着,不可以离师兄那么近。
他想得有点头疼,于是任性地把这个问题放下,准备晚些时候再去想。
这样,在这段短暂的偷来的时间里,他就可以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好好跟师兄待在一起。
他们走进一片春光的园子里。
园子里的花开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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