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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死……”
昭歌踏上船头,举过斩妖剑对着哭江女刺过去。
灵流混入雾气,在白茫茫的江面上掀起一阵巨浪,浪花滚滚涤荡,雾阵被冲出条缝隙,哭江女站在间隙里,半身埋馀江中,拖着湿淋淋的血红嫁衣蠕动过来:“嘻嘻嘻……”
她背後的送亲队伍也渐行渐近,擡轿的纸人面上是空白的,操控僵硬的四肢,做着诡异扭曲的夸张动作,高昂的婚嫁曲调在阴霾的雾天里听来格外凄厉。
“七月三,送江女……嫁龙王……”不知哪来的童声在吟唱。
昭歌忽觉脚下有点湿,低头一看,船只居然不见了,周围只她一人孤零零站在水面上,被浓雾包裹,冰冷的江水浸透鞋袜,这是……陷入幻境了?
没等多想,那股支撑她的力量消失,脚底骤然一空,整个人瞬时栽入水里。
初冬的江水生冷如铁,一落进去便被刺骨的寒冷牢牢锁住,挣扎中,斩妖剑也脱手而出,昭歌竭力闭气,正待睁眼,头顶忽有巨大的阴影朝她压来。
那顶覆了红帐的花轿,像蕴含某种生命力,飘到她面前,一口吞下了她。
漫长的黑暗,再醒来,人正被关在花轿里。
昭歌试着呼吸,发现自己上了岸,花轿缓缓移动,像被人擡了起来。
她去推,这轿子却如铁铸一般,伴随高亢的乐声,稚嫩的童声幽幽响起:“七月三,送江女,嫁龙王,良缘夙缔成佳偶……”
昭歌眼前突现一双血眼,那是个妙龄女子,被五花大绑塞入这轿里,她看不见,因她眼前系了黑绸,连嘴也被封住,只能无助啜泣,而花轿外的人却是喜气洋洋。
昭歌能听到有人议论:“只要有江女献祭,这江中的龙王便能允许咱们过去……”
江中龙王?按如今的说法,应是在江里作乱的蛟蛇。
涴江通海,常有蛟蛇逆流而上吞噬沿岸船只,当年捉妖界尚未兴起时,这样的蛟蛇难以被人力去除,会被视作龙王也不奇怪。
只是,嫁龙王?
有人拍她的轿子:“你也别怨,留在村中你只能嫁个庄稼汉,这下能当江女嫁给龙王,可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天大福气。”
昭歌猜到自己这是重现了哭江女死前场景。
不过,这与她想的很不一样。
幼年时听过哭江女,这种妖常在涴江作乱,行踪诡秘,後因松陵多了捉妖世家镇守,她才不会轻易出现,捉妖界前辈曾说,哭江女是江中淹死的少年女子所化,因怨气集结,无法除去,故限定每年七月三,让松陵百姓都去江边焚香拜祭,那时她还有疑问,只是意外溺亡而已,这哭江女死後怎会産生如此大的怨气?
今日才知,她原是被人活活投入江中献祭的。
东虞建朝至今,这种陋习在涴江沿岸已然消亡,那这哭江女也该死过几百年了。
花轿停下,四周有哗啦的江水流动声。
昭歌眼前一花,忽觉被人拉出去摔在了地上。
落地那刻,又见到那个女子在人群中苦苦挣扎,好不容易甩掉嘴上束缚,她起身,朝着四面模糊的人脸大骂道:“你们不敢下江擒拿妖邪,反倒用我的命来献祭,你们不是人!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懦夫!畜生!”
很快被人狠狠打倒。
“一个小女子还敢对龙王不敬,来人,给我把嘴缝起来!别叫她坏了我们的好事!”
昭歌想甩开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却看得更加清晰:缝衣针上下翻飞,穿透嘴唇,血迹飞溅,她痛苦嘶喊,终被人封嘴蒙眼,捆住手脚,连同花轿投到江中……
江水浮沉,渐渐吞噬花轿。
铺天盖地的黑暗,冰冷,窒息。
透过水面,岸上所有人都成虚影,可还能听到他们在笑,笑得好开心。
她闭上眼,身躯坠入江底,失去意识,遭鱼虾争相啄食,渐成白骨。
某日,忽有人下江捞起她的尸骨,上岸掩埋于土中,堆坟立碑,在墓前长哭不止,她于棺内闻听,怨气暂且停息,又有一日,她的坟墓被人挖开,枯骨再度被投入江中随水散落,这次,在坟前啼哭那人也被衆人处决。
“敢捞送江女的尸骨,惹怒了龙王,你能担待的起!”
那群村民声势浩大,将那男子活活吊死在江上,焚尸化灰,洒落在水中。
“不……”
腰间缚妖铃猛地震响,昭歌擡眼,发觉自己脸上满是泪水。
再一转头,花轿不见,送亲的人也尽数消失,光秃秃的河岸上又只馀她一人。
不,离她不远,哭江女还站在那里,她对她掀起盖头,光秃秃的脸上慢慢长出皮肉,恢复了生前容貌,嘴上依然被线封住,对她擡起手,笑中带泪,做出手势:“你来,替我。”
昭歌摇摇头,内心复杂不已:“你已成妖,作孽百年不老不灭,抓我做替身也得不到解脱。”
哭江女看看自己的双手,像是才意识到这点,捂住耳朵发出阵阵嘶喊:“不啊——”
线被崩开,她口周血肉模糊。
昭歌凝视这血腥的场景,擡手召回斩妖剑,举了一阵,又被迫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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