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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好安全带真的到要准备出发的时候,林些满脸愁云惨淡,紧张得肚子都有点绞痛,他手指不自觉地在牛仔裤上摩挲。
蓦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覆盖上他的右手,缓缓地捏了捏他的手,然後又很快放开拿走。
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打气——
“手这麽凉?”
好吧,也可以是在感受温度。
林些怔愣地看着自己刚被握过的手,循着声音的来源,缓慢地转过头,望向旁边沐浴在暖橙色霞光里的那个人。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过山车啓动!
他们出发了……
他的思绪被打断,他的注意力被分散。马上要经历的一切,让他将孟献廷刚刚短暂的善意抛诸脑後,忽略不计。
随着过山车缓慢上爬,林些眼睁睁看着蓝得近乎透明的天空向他迫近,游人丶城市丶沙滩丶海岸线都近在眼前。霎时间,他既可以俯瞰整个热闹非凡的游乐园,也可以远眺海上被夕阳渐渐压弯的天际线。
他听见孟献廷的声音恍惚又在耳边响起:“没事,别害怕。”
有可能他还想攥一下自己的手以资鼓励,林些混乱地想,但他的手已经被吓得紧紧抠住身前的安全压杆。他的心跳到嗓子眼儿,耳朵里只剩过山车齿轮滚动的催命声。
紧接着,过山车速度起飞,他再无心思去想其他,跟着起起伏伏的一车人一起,再无顾忌地放声尖叫出来——
“啊!!!!!!!……”
在疾驰的甩脱中,落日的馀晖洋洋洒洒地铺陈在静谧宽阔的海面上,一棵棵被镀上金边的棕榈树,在城市的尽头茕茕孑立,偶尔有成群的海鸟飞过,在天际之间留下曼妙孤独的剪影。
林些沉迷于眼前的盛景,再无暇顾及那反反复复令他腹中作痒的失重感。
一圈坐完,林些感觉自己所有的烦恼像是被甩了个精光,尽管还心有馀悸,但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开怀。
他觉得确实没有想象中那麽快,有失重感,但还可以接受,主要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新奇的刺激感,他像是真如高言上所说,克服了某种恐惧,因而神采奕奕,意气飞扬。
车子徐徐停下,孟献廷关切地问:“感觉怎麽样?还好吗?”
林些那双灵动多情的眼睛望过来,眼里映着孟献廷的影子,脸上是无拘无束的笑:“嗯!真的太爽了!好美啊!天哪……”
感叹完毕,顿觉自己词汇量匮乏,他赶忙问:“你呢?”
这时,一旁的工作人员开始对着话筒喊话,活跃气氛,问大家愿不愿意再来一圈——Onemoretime
孟献廷怕他听不清,靠近他,低声耳语:“要不要再来一次?”
林些的耳朵有点痒,微微偏了下头,似是在确认,他重复了遍工作人员的话:“Onemoretime”
“嗯。”孟献廷不似作答,视线在他右耳耳垂上的小痣上略作停留,只是问,“可以吗?”
林些此时注意到坐在前面的徐恪和高言上频频回头望向他们,应该是在确认他们会不会接着再坐一圈,林些赶紧向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给予他们肯定的答复。
林些回过头,孟献廷却好像还在等他的回答。
林些没多想,冲着他粲然一笑,笑得张扬,笑得肆意,放任自己毫无保留地坠落在他漆黑深邃的眼眸里。
他说:“Let’sgo!”
华灯初上,游园里的彩灯交相辉映,五彩缤纷。
有了心理预期的林些,在第二圈时也有模有样地学着车上前排的人,举起双臂,迎风高呼,纵情享受这一刻的自由烂漫,尽管随着过山车七上八下,他的尖叫声也跟着此起彼伏。
东升的月牙若隐若现,几只飞鸟凌乱盘旋,不远处的摩天轮兜兜转转。
熔金的落日快要被纯净的大海吞没,橘红色的暮霭于海天相接处晕染开来,可身边的人,却让孟献廷再挪不开眼。
他侧头,有些出神地,在晃动飞驰的途中凝望着身旁的林些。
有一瞬间,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林些也看向了他。
那一刻,心照不宣地,他们相视一笑。
此去经年呼啸而过,周遭景致万劫不复。
他像是在这场一触即碎的大梦里困了太久,却始终在劫难逃。
粉紫色的天空像是被打翻颜料的幕布,晚霞随风飘扬,过去既往不咎。
不计前嫌,不念旧恶。
在这场恢宏盛大的海上日落里,孟献廷听到自己的心狂躁地跳动着,在急速转弯的落日飞车上,冲出樊篱,顺着太平洋的风,扶摇而上,撞破天际,直上云霄。
最後,沉沦在残阳似血,一望无际的大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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