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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从贲已死,尸首落入河中。”姜回话音一转,“想必已在大人手中。”
姜回问着,却并不需要答案。拨了拨枯枝,抽丝剥茧般继续:“当夜船只遇火,纵使剩下些许残骸,重要的东西却已然被焚毁,如此,最显要的证据消失,只能顺着郑从贲往他过往接触过的人慢慢去查,着实费时费力,也许查到最後,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这也是大人轻易答应救我的原因吧?”
赌这一场,赢,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输,也无甚损失。
裴元俭擡眸。
一双狭长眼眸如漆夜点星,明明笑着,然寸寸冷意浸染,那笑便也似寒光冷刃。
“你我从不相识,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姜回沉默着,倏而道:“大人是何身份,我又从何得知?”
裴元俭目光审视。
“难不成是因为这一声“大人”?”姜回哑然失笑,乌瞳似一汪秋水,明媚动人。
见裴元俭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便也收了笑,“莫不是大人善忘,不记得澜沧江渡口人人称你为“大人”。”
“但,无人告知你我姓裴。”
裴元俭眸光瞬间变厉,咄咄逼问。
姜回眸光微沉,这个人当真心机缜密的令人发指,更令她犹豫不定的是,她一时竟然记不起到底有没有人叫过他“裴大人”。
毕竟,在她眼中,早已对裴大人这三个字习以为常。也就放松了警惕,但若换作常人,谁能抓住这些细枝末节进行逼问。
怕是自己也早已记不清。
果然,在这个人面前,绝不可疏忽一分一毫。
眼下,她必须给他一个足够有力的理由,否则,这人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篝火映红女子脸庞,身後大片河水波光粼粼,风声细微,未曾被修剪的灌木沙沙作响,空气逐渐染上绵密的枳花香。
“大人日前因私盐一案追捕郑从贲,不消几日,朝廷便颁布缉盐条例,听闻便出自裴大人之手,未免太过巧合,这是其一。”
“其二,试问,除了当朝裴大人,谁能谈及观文殿大学士都直言无讳,丝毫不放入眼中。谁能布令即行,连这小小的通陵县都风声鹤唳。”
“谁有这样的本事?”姜回擡眼看向裴元俭,面容平静道。
裴元俭收回眸光,似乎信了,道:“原来如此。”
姜回目光落在他玄色袍角不明显暗纹,顿了片刻,才道:“我还以为大人会先问我另外一桩事。”
裴元俭莫名勾唇,微微笑着的模样丰神俊奕,如一潭幽水在月光中泛起细细波澜,不消艳色作配,也朗目动人,偏偏说出口的话却凉意煞人:“所以,长公主殿下此刻终于想好这“证据”,究竟在何处了?”
太过聪明,也着实让人厌烦。
姜回冷着脸,连虚与委蛇的假象都无心维持:“裴元俭。”
“我奉劝你以後少开尊口,不然很容易被人记恨。”
不等裴元俭开口,她一字一顿道:“趁着这夜黑风高,一刀了结你的性命。”
方才的微风忽然大起来,吹起落在地上的淡白小花,无端有几分幽冷。
“但来无妨。”裴元俭道。
平平淡淡的语调,甚至听不出什麽情绪的起伏,更没有半分畏惧胆怯,平且傲。
姜回移开眼,正巧看见薛殷手中正要烤好一条巴掌大的鱼,姜回眼眸动了动,旋即擡起素白纤细的手指指向他,“裴大人,我要他手里那条鱼。”
“如果你想要拿到你要的东西。”她补道。
薛殷坐着的位置正在姜回的斜後方,两人之间只隔着一片空地,于是,薛殷便将姜回的动作完全纳入眼中,然後顺着她指的方向,落在了他手里的鱼身上。
鱼?
她要抢他的鱼?
他为自己直觉的想法惊了惊,还未找到把这个念头压下去的安慰,下一刻。
裴元俭道:“把鱼拿过来。”
薛殷彻底僵硬,像是不会动一样,眼珠缓慢的睁大,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姜回。
裴元俭点头。
晴天霹雳。薛殷慢腾腾起身,一步,一步的往那边走,小满倏得站起,一把抢过他手里串鱼的树枝,三两步跑过去递给姜回,还细心的把薛殷碰过得那头用帕子擦了擦。
“公主。”
“嗯。”姜回点点头,让小满回去。
姜回拿起鱼,在薛殷死死盯着的目光中,淡定的咬了一口。
先有焦香酥脆,随之涌上鲜嫩的汁水在口中混合,味道意外的不错。
姜回挑了挑眉,胃口不自觉好上许多,便索性不停下来,一口接着一口吃完。
薛殷心里咬着牙,薄情寡义,记仇,小气,夺鱼强盗之类说了一通,才将自己说服‘大丈夫不同小姑娘一般计较’。
姜回擦拭完唇角,刚要开口,便看见沉默许久的裴元俭擡起眼,突的道。
“郑从贲的那尊佛像,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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