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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衡南想起这话不能给小孩说,心平气和地说,“这是我师兄。”
“噢。”三毛咔吧丶咔吧地点着脑袋。
坐在舞台边缘,灯光背处,面前有些昏暗,似乎浮动了层叠的黑雾。
衡南大脑里突然浮现出一段记忆,也是坐在地上的。裙摆下柔软,是层层铺就的金黄的银杏叶。
几个人都抱膝坐着,围成一圈,温暖的篝火跳动。
用剑杵在地上比划,剑尖扫动落叶,几道横杠,是卦象一类。
右手边的女孩边划拉边说。她穿杏色衫子,有张娇俏的娃娃脸,挽着衡南坐的,衡南能闻到她发油的香味,可见关系亲密。
左手边的女孩蹲着,离她们稍远些,身上的衣服跟她们都不同,里面只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纱,外面用亚麻色结成的丝缕挡着,丝缕上系着小小银铃,一阵高调响声。
纱和丝缕长长短短,遮遮掩掩,勾勒出丰满身形。她的头却低着,下巴几乎抵着胸口,提问题的声音怯怯的,带着生疏的讨好:“你画的这是什麽呀?”
提了问题,应当是想参与话题。
右边那张娃娃脸却沉下去,眉梢眼角带着嫌恶,拿剑划着落叶,不理她。
女孩等了一会儿,脸色涨红,脑袋便更低了。
“白雪。”衡南轻声提醒。
娃娃脸将她胳膊挽紧,好似生怕她被谁抢去:“师姐,你看我这片叶子漂不漂亮。”
她旁边的其馀师弟皆护短,大眼瞪小眼,竟不敢吭声。
于是那女孩的问题抛出半天,无一人应答,尴尬地坐在落叶中,一双美目似乎含了汪眼泪。
挺可怜的。
衡南像个旁观者,将各人脸色尽收眼底。再没人搭话,她就准备自己同她搭个话了。
睫毛稍擡,倒看见对面的盛君殊。
隔着火光,他的眉宇被烟雾模糊扭曲,眼珠却黑亮,正往这边看,但不是在看她。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恰能看到那亚麻丝缕勾勒出的呼之欲出的一对大胸……
衡南的剑“嘎”地一下跑偏,不慎划裂数片落叶。
她听见盛君殊不疾不徐地救了个场:“天门洞开,山顶瀑布,‘夬’通‘决’,气象上讲,就是大雨忽至……”
“师兄!”白雪朝他扔了片叶子,好像看见自己的爸爸撇下自己,给野孩子买了块糖。
盛君殊瞥她一眼,却不停话,还加重了语气:“这处该短的,要画短,别像白雪那样慌慌张张斜拉一笔。”
白雪听见点名,让他这股气势吓萎了。
衡南垂睫微笑:“师兄说的很对。”
——等等,她怎麽能在想了一百种恶毒死法同时,冲着盛君殊笑得这麽温婉?
尤其是数月後的一个夜晚,她明明记得自己从後面勒住人家脖子拖进树林,拿根树枝,照着人家的胸口一顿抽打,把小鹌鹑吓得边哭边抖。
她一面打,还一面轻轻撩起人家的头发,把嘴唇贴在耳廓上说话。
多麽变态啊。
那个大胸,她想起来了,叫鎏衣,是忘了是哪个师弟从对家姽丘派救出来的,逃跑的宠姬,无处可去,就只好住在他们垚山。
以色侍人,难怪白雪看不上。
但白雪才几岁,鎏衣无辜又可怜,她何必跟着白雪一起幼稚?
衡南想了又想,这个鎏衣也没干什麽,盛君殊不看她,不替她出头,就什麽事都没有。
但他看了,也出了,事情就不一样了。
她不舍得挖盛君殊的眼,就只好打人家的胸。
说到底,都怪盛君殊。
衡南冷着脸添笔,将三毛吓了一跳,咔咔咔地擡头望着她。
“我好像更恨师兄了。”
两个黑窟窿,看着她把师兄火柴人腿里的剑一把掰折了,歪头:“cooool。”
*
盛君殊拉开窗帘,侧头:“这房间里怎麽有点冷,衡南,你觉得冷吗?”
三毛揪着衡南的衣服角,吓得躲在她身後。
阳炎体在冤鬼旁边晃来晃去,就好像拿个火把在雪人面前恐吓。
“不冷。”
衡南盘腿坐在床上打游戏,头发滑落,挡住侧脸。
如她所愿,这天晚上来不及回清河,又住在了寒石的酒店。
当地的酒店不大好找,不得已住在一个情侣酒店,大圆床,床单是浓郁的正红色,让她压出褶皱,馨香的玫瑰花瓣堆积在她雪白的赤足旁边。
“……”盛君殊收回目光,把空调打开,松开领带,开电视,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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